血鏈崩裂的瞬間,一股逆流自雙臂鎖鏈倒灌而入。
陸淵瞳孔驟縮,九大靈竅如遭雷擊,靈氣被生生抽離,經脈寸寸撕裂。那噬魂鏈非但沒有停歇,反而像一頭餓極的兇獸,將他體內殘存的每一絲靈力都往劍脊深處拖拽。他能清晰感覺到,膻中、命門、靈臺……一道道靈竅接連塌陷,仿佛九口深井被倒懸抽干,只等最后一口氣泄盡,便要炸成血霧。
“好一個‘人劍共噬’……”他咳出一口黑血,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原來你是想先把我吸成人干,再換個新宿主?”
話音未落,識海轟然震蕩。九厄劍靜默如死鐵,初代殘念再無半句提點。風雪依舊,可那柄藏于右肩布條中的青銅劍,竟第一次讓他覺得——冷。
不是刺骨的寒,是死寂的冷。
像被自己最信任的刀,捅了后腰。
“既然你能吸我……”他猛然抬頭,左眼銀河紋路如蛛網般炸開細密裂痕,“我為何不能吸你?”
舌尖爆裂,血腥味沖上喉頭。他以痛為引,強行逆轉《九厄渡劫經》周天運轉,九大靈竅不再閉合,反而盡數敞開,化作九道逆向漩渦,直指鎖鏈能量流向。
靈竅反噬,靈氣倒流!
剎那間,識海深處浮現出一道殘影——七情絲網消散前的軌跡,竟與噬魂鏈上的血祭符文形成對沖回路。那軌跡微弱如煙,卻像一道鑰匙,咔噠一聲,捅進了法則運轉的死結。
“原來如此。”他咧嘴一笑,血順著嘴角淌下,“你吸的是靈,我煉的是法。靈可枯,法不滅。”
鎖鏈震顫,開始劇烈掙扎。可陸淵已不再被動承受。他將心竅撕開一道縫隙,主動釋放殘存的情劫本源,不為喚醒誰,只為點燃那條血祭回路中的雜質。
轟!
仿佛有一根火柴劃過油池,整條噬魂鏈猛然一震,能量逆沖識海。九厄劍劍身裂紋深處,青灰霧氣翻涌如沸,竟被這股反向沖擊逼得節節后退。
“悖道真解·靈竅歸墟。”
八個字,自劍中無聲浮現,未聞其聲,卻已烙入神魂。
下一瞬,被吞噬的靈氣盡數崩解,化作無數細碎的法則碎片,如星屑般逆流而上,重新灌入經脈。九大靈竅由枯轉潤,裂痕中生出新紋,仿佛干涸的河床迎來春汛。
左眼銀河紋路驟然亮起,不再是破碎的星河,而是整條天河倒灌而下。空間法則親和度在這一刻節節暴漲,經脈中流淌的不再是靈力,而是純粹的法則之力。
“原來……這才是你的真面目。”他緩緩抬起手,指尖劃過臂上噬魂鏈,觸感不再是冰冷金屬,而是某種活著的筋絡,“你不是鎖鏈,是血管。輸送的不是力量,是命。”
鎖鏈微微震顫,像是在回應。
陸淵冷笑,猛然攥緊雙臂,將整條噬魂鏈往體內一扯!
“既然你敢吸我,那就別怪我——反胃了!”
轟隆!
靈竅爆鳴,法則碎片如潮水般沖刷全身。他能感覺到,每一寸骨頭都在重組,每一縷經脈都在重鑄。那三十年壽元流失帶來的腐朽感,竟被這股反哺之力硬生生壓了回去。
他沒死。
反而……更強了。
識海深處,九厄劍劍身裂紋邊緣,悄然浮現出一行行細密刻痕——皆為歷代悖道者臨終遺言。有“我命由我不由天”,有“斬道者,非逆天,乃斬天之不公”,有“寧墮九幽,不負一念”。
而最新一行,墨跡未干,字跡清瘦如劍——
“葬劍者,非亡也,歸鞘。”
陸淵沒看見。
他正盯著自己左眼倒映出的景象:那條被擊退的血鏈,在百丈外重新凝形,核心處裂痕更深,扭曲如病態藤蔓。而更遠處,風雪中隱約浮現出一座殘破祭壇的輪廓,九道血槽如九張嘴,正無聲嘶吼。
“你還想打?”他活動了下肩膀,布條下的九厄劍輕輕一震,“我剛吃完一頓,正愁沒地方消化。”
他抬腳,一步踏出。
地面未裂,可空間卻像被刀割開一道口子。左眼銀河紋路全亮,法則親和度突破臨界,他已能短暫扭曲腳下三尺內的空間。
第二步,雙臂鎖鏈自動繃緊,如龍筋虬結,泛著幽黑光澤。
第三步,他猛然抬頭,直視血鏈核心那道裂痕。
“你說你復制了君臨天,復制了血祭陣,甚至復制了這柄劍的紋路。”他咧嘴,笑得像個賭徒,“可你復制不了——我剛剛吃下去的東西。”
話音未落,左眼銀河紋路驟然收縮,如黑洞吞噬星光。
九大靈竅同時轟鳴,法則碎片在體內高速流轉,竟在掌心凝聚出一團灰黑色的漩渦。那漩渦不吸外物,反而不斷向外噴吐細碎的法則殘渣——正是剛才從噬魂鏈中反噬而來的血祭之力。
“嘗嘗這個。”他五指一握,漩渦炸開,化作九道法則尖刺,直射血鏈核心。
血鏈劇烈扭動,試圖閃避。可空間已被鎖定,九道尖刺如影隨形,盡數沒入裂痕深處。
“咔——”
一聲脆響,不是來自外界,而是陸淵左眼銀河紋路中。
一道殘影一閃而過——劍冢深處,葉孤鴻獨坐碑林,手中本命劍斷裂,斷口平整如斬,劍尖墜入深淵,無聲無息。
陸淵瞳孔微縮。
可他沒停。
尖刺入鏈,血祭之力在內部引爆。那血鏈發出一聲類似嗚咽的震蕩,猛地抽搐,竟開始自行潰解。
“原來你也不是真身。”他盯著那逐漸消散的血影,聲音低沉,“你只是……一道回聲。”
風雪漸歇。
他站在原地,雙臂鎖鏈緩緩垂下,卻不再冰冷。反而與體內法則共鳴,如呼吸般起伏。
識海中,九厄劍依舊沉默。
可那行新刻的字跡,卻在裂紋深處微微發燙。
他抬起手,指尖撫過右肩布條,低聲笑道:“老伙計,你是不是……也快忍不住了?”
布條無風自動。
劍脊深處,一絲極淡的銀液悄然滲出,順著劍紋滑落,滴在雪地上。
雪未化。
可那一小片地面,卻開始緩緩龜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