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書碎成灰燼的剎那,陸淵的劍骨在經(jīng)脈里炸開一道逆流。
不是他主動催動,而是九厄劍在識海中猛然震顫,劍脊裂痕噴出黑金血絲,順著識海溝壑一路燒到神庭。他瞳孔一縮,左眼銀河紋路瞬間扭曲,像是被什么力量從內(nèi)部撕扯。空間法則在他周身失控,青陽城的城墻、戰(zhàn)船、火焰,全在眼前撕裂成無數(shù)碎片,仿佛天地被人用鈍刀割開。
他沒來得及收劍,整個人就被一股巨力拽進(jìn)裂縫。
風(fēng)聲沒了,喊殺聲沒了,連痛感都像被抽走。他只覺自己在墜,無止境地墜,穿過一層又一層扭曲的符文光幕,每一道都刻著“九厄”古篆,與戰(zhàn)船鎖鏈上的字跡如出一轍。
墜落途中,神識碎片被撕扯成絲,有一瞬,他看見白骨堆成山,每一具骸骨額心都烙著天機(jī)閣符文,森然排列,像是某種陣法的節(jié)點。還沒來得及細(xì)看,意識便被亂流碾碎。
落地時,他單膝跪地,右臂一軟,劍骨幾乎斷裂。
掌心砸在地面,觸感不是泥土,也不是巖石,而是某種干枯、脆硬的東西。他低頭,五指陷進(jìn)一堆白骨之中,指縫間全是碎裂的指骨與顱骨殘片。遠(yuǎn)處,白骨堆疊成山,一直蔓延到視線盡頭,每一根骨頭上都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泛著暗紅微光,像是活物在呼吸。
“萬骨枯淵……”他低語,聲音在空曠中蕩開,竟引得整片骨山微微震顫。
九厄劍在他識海中嗡鳴不止,布條下的劍身滾燙,像是要破鞘而出。他沒動,右手緩緩抬起,指尖一縷血珠滲出,滴在最近的一根肋骨上。
血珠剛落,那根骨頭竟如活物般蠕動,符文亮起,整具骸骨緩緩站起,空洞的眼窩對準(zhǔn)他,雙臂抬起,作撲擊狀。
不止一具。
四面八方,白骨紛紛重組,關(guān)節(jié)咔咔作響,尸陣成形,步步逼近。
陸淵冷笑,右臂一震,劍骨強(qiáng)行貫通經(jīng)脈,銀光自肩頭炸開。他本想催動噬魂鏈,可劍骨剛動,便傳來龜裂聲——剛才與文書對拼時已過度催動,此刻再強(qiáng)行運(yùn)轉(zhuǎn),經(jīng)脈如被刀割。
他咬牙,不再強(qiáng)求。
左手一翻,掌心浮現(xiàn)出半塊玉佩,焦黑邊緣,中央“君”字依舊清晰。他盯著它,忽然笑了。
“你們不是想殺我?”他聲音沙啞,“那就看看,誰才是祭品。”
話音未落,他指尖一劃,再燃十年壽元。
壽火騰起,識海中沙漏虛影浮現(xiàn)——時繭形態(tài)被短暫激活。半炷香倒懸,沙粒急墜。
三秒預(yù)知,夠了。
尸陣撲來的軌跡在他眼中拆解成線,他側(cè)身、踏步、劍骨橫掃,一具骸骨頭顱炸裂,符文崩散。他借力躍起,右腳踩在另一具骸骨肩頭,借勢沖向骨山深處。
白骨如潮水般涌來,他卻如刀破浪,每一步都精準(zhǔn)踩在符文節(jié)點上,借反震之力推進(jìn)。九厄劍在識海中愈發(fā)躁動,劍脊裂痕擴(kuò)張,黑金血絲蔓延至劍柄,仿佛在渴求什么。
終于,他沖到骨山中央。
一座青銅棺槨靜立于此,通體布滿銘文,密密麻麻,竟是《天機(jī)遺錄》全文,一字不落。棺蓋閉合,十二道鎖鏈自虛空垂落,纏繞其上,每一道都刻著“封”字古印,泛著暗金光澤。
陸淵喘息未定,左眼銀河紋路灼痛如焚。他盯著棺槨,忽然覺得那紋路在共鳴,像是某種召喚。
他抬手,欲觸棺蓋。
鎖鏈驟然一震,一道法則之力直沖腦海,噬靈殘氣在他經(jīng)脈中暴起,左眼瞬間滲血。
“別碰。”一個聲音在他識海響起,低沉、蒼老,像是從十萬年深處傳來。
九厄劍殘念,首次開口。
“封印松動,黑化殘魂即將脫困。”那聲音繼續(xù)道,“你若現(xiàn)在觸棺,不是開鎖,是替它松鏈。”
陸淵沒縮手,反而冷笑:“那你說,我該轉(zhuǎn)身就跑?等它自己爬出來?”
“不。”殘念沉默一瞬,“你要用對的方式開。”
“什么方式?”
“血契。”
陸淵瞇眼,低頭看向掌心玉佩。他忽然明白什么,指尖一用力,玉佩邊緣割破掌心,鮮血涌出,順著“君”字篆文流淌。
他將玉佩貼上棺蓋。
剎那間,青銅棺槨轟然一震。
《天機(jī)遺錄》全文亮起,符文如活蛇游走,十二道鎖鏈同時顫動,金光暴漲。陸淵只覺一股巨力從棺中傳來,仿佛有東西在拉他,識海劇震,九厄劍幾乎脫體而出。
他死死按住玉佩,牙關(guān)緊咬,壽元自發(fā)燃燒,穩(wěn)住神識。
棺蓋緩緩開啟一道縫隙。
一股陰寒之氣噴涌而出,帶著腐朽與血腥的混合氣息。陸淵后退半步,劍骨凝于掌心,隨時準(zhǔn)備斬出。
可從縫隙中伸出的,不是怪物,不是惡魂,而是一只手。
慘白,枯瘦,指尖指甲烏黑,像是浸過毒血。那只手緩緩抬起,五指張開,掌心朝上,像是在等待什么。
陸淵沒動。
直到他看見,那指甲縫中,嵌著半塊玉佩。
焦黑邊緣,斷口鋸齒狀,與他手中殘片完全契合。
他瞳孔驟縮。
不是巧合。
這玉佩,本是一整塊。
棺中之物,與他,有血脈共鳴。
那只手緩緩翻轉(zhuǎn),指甲縫中的玉佩微微松動,似要脫落。就在此時,陸淵識海中,九厄劍殘念再次低語:
“你爹的靈根,不是被奪。”
“是被獻(xiàn)祭者,親手塞進(jìn)你娘腹中。”
“而你出生那一刻,就已被標(biāo)記為——容器。”
陸淵呼吸一滯。
他盯著那只手,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發(fā)抖。
“容器?”他聲音嘶啞,“那你們可算錯了一步。”
他抬起左手,將半塊玉佩從棺蓋上取下,鮮血順著指縫滴落。
然后,他一把抓住那只慘白的手,將玉佩塞進(jìn)對方掌心。
“既然要容器……”他低語,右臂劍骨轟然炸開,銀光順著經(jīng)脈暴沖,“那我就——當(dāng)個炸爐的。”
棺槨劇震,鎖鏈崩斷一節(jié)。
那只手猛然收緊,指甲刺入陸淵掌心,鮮血交融。
玉佩在兩人掌心合二為一,完整“君”字浮現(xiàn),血光沖天。
青銅棺蓋,徹底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