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落在石面,凝成一線,蜿蜒如活蟲,直撲夜未央的影子。陸淵瞳孔一縮,指尖微顫,卻未收回手。他知道,這一滴血,不是試探,是刀——剖開真相的刀。
那血線觸到影子邊緣的剎那,焦臭騰起,黑煙如被烙鐵燙穿,猛地一縮。可就在蒸發的瞬間,石壁無聲浮現半句銘文:“情絲為引,魂歸舊軀。”字跡淡如霧,轉瞬即逝,卻像釘子楔進陸淵腦海。
“你看到了?”他盯著夜未央,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她冷笑,指尖一收,那縷情絲徹底隱入掌心:“看什么?你疑我被噬靈尊附體?”
“不是附體。”陸淵抬手抹去嘴角血痕,左眼銀河紋路緩緩流轉,“是寄生。它藏在你影子里,心跳一起,那‘眼’就動一下——像胎動。”
夜未央臉色微變,旋即嗤笑:“所以呢?你要剖開我的影子驗一驗?”
“不必。”陸淵反手抽出九厄劍,劍身未出鞘,識海中青銅殘劍卻已嗡鳴震顫。他將劍尖輕點自己掌心,又一滴血滲出,這次,他沒讓它落地,而是緩緩抹在劍脊金紋上。
劍身一震,金紋驟亮,竟浮現出細密情絲紋路,與夜未央七情秘典中的符印同源。
“它認你。”陸淵盯著她,“不是因為你是魔教圣女,不是因為你修七情劫,而是——它見過你,很久以前。”
夜未央呼吸一滯,指尖不自覺地撫上耳后,那里空無一物,卻仿佛有灼熱印記在蘇醒。
陸淵不再多言,轉身走向壁畫。劍尖輕觸石面,金紋與壁畫中祭壇修士的絲網相觸,剎那間,整幅壁畫轟然一震。
嗡——
一道粉金光芒自畫中炸開,夜未央悶哼一聲,雙膝一軟,幾乎跪倒。陸淵反手將她拉住,卻見她雙眼已失焦,唇角微微顫抖,喃喃道:“……不該活……那年祭壇,我不該活……”
壁畫光芒愈盛,祭壇修士的面容逐漸清晰——長發如瀑,眉心一點朱砂,唇角含笑,淚流滿面。那輪廓,與夜未央,一模一樣。
“操。”陸淵低罵一聲,劍骨轟鳴,右臂霜氣凝結,強行將九厄劍壓入識海,切斷血脈共鳴。壁畫光芒驟減,夜未央渾身一顫,冷汗淋漓,跌坐在地。
“你看見了?”她喘息著問。
“看見了。”陸淵盯著她,“你也看見了,對吧?那是你,不是像你,就是你。”
“放屁!”她猛地抬頭,眼中怒火翻騰,“我是夜未央,陸淵的道侶,魔教第七代圣女!我不是誰的轉世,更不是什么祭品!”
“可你耳后……”陸淵伸手。
她抬手格開:“別碰我!”
兩人僵持片刻,洞窟死寂。陸淵忽然笑了,笑得放肆,笑得猖狂。
“好啊。”他抹了把臉,劍尖朝地,“你說你不是她,那我問你——為什么九厄劍只認你?為什么你一碰壁畫,它就發光?為什么你影子里藏著噬靈尊的殘魂,它卻不殺你,只寄生?”
夜未央沉默。
陸淵逼近一步:“你不是她,誰是她?你不是祭品,誰是祭品?”
“我是為你而活的夜未央!”她猛然抬頭,眼中血絲密布,“不是什么上古修士,不是什么情劫祭品!我是……我是……”
話未說完,她突然抱住頭,七情絲自經脈中暴起,如荊棘般刺破皮膚,鮮血順著手臂流下,在地上匯成小小一灘。
陸淵瞳孔一縮,九厄劍再度出鞘,劍刃橫在她心口,神血染鋒,悖道之力轟然壓下。
“聽著。”他聲音低沉,卻如雷霆貫耳,“若你真是祭品,那我便斬了這天道祭壇。若你真是輪回中的一環,那我便逆了這輪回。你不是她?好,那從今往后,你只做夜未央——我的夜未央。”
話音落,九厄劍識海深處,一道蒼老聲音輕輕響起:“悖道真解·情劫逆寫——生成。”
夜未央身體一震,七情絲緩緩退回經脈,血止了,呼吸也平緩下來。她仰頭看著陸淵,眼神復雜,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句呢喃:“……我不是她。”
陸淵收劍,轉身走向壁畫。他將手掌按在畫中祭壇的位置,九厄劍金紋再次浮現,噬魂鏈虛影纏繞其上,緩緩抽取壁畫殘存道痕。
“你在干什么?”夜未央撐著地站起。
“挖根。”陸淵冷笑,“既然它怕我的血,那就用我的血喂劍,用劍挖它老底。我倒要看看,這情劫祭壇,到底是誰設的局。”
話音未落,壁畫突然劇烈震顫,一道金紋自祭壇底部竄出,直撲陸淵掌心。他不閃不避,任其侵入,剎那間,壽元如沙漏傾瀉,三載光陰憑空蒸發。
左眼銀河紋路爆開一絲血線,道痕觀法反噬如刀割神魂。
“找死?”夜未央怒喝,撲上前欲拉他后退。
陸淵卻猛地抬手,將她推開:“別碰我!這道痕有禁制,沾者即焚!”
他咬牙,劍骨轟鳴,強行穩住身形。識海中,初代閣主殘念低語響起:“莫問前緣,逆者zi焚。”
“焚就焚。”陸淵咧嘴,血順著嘴角流下,“我這條命,早就不值錢了。但她的事,我問定了。”
噬魂鏈猛然收緊,金紋道痕被硬生生抽出,化作一道虛影,在空中凝成三個古字:“鎖心蝶。”
夜未央瞳孔一縮。
陸淵卻笑了:“好名字。蝶為鎖心,情為牢籠——可老子偏偏不信命。”
他抬手,將那虛影捏碎,粉末灑落,竟在石面燒出一個蝶形凹痕。與此同時,夜未央耳后,那枚淡粉色印記悄然浮現,形如蝶翼,只一瞬,又隱去。
“你到底……”她剛開口,陸淵突然踉蹌一步,單膝跪地,右臂劍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咔響。
“沒事。”他喘著氣,抹去鼻血,“就是壽元少了點,不打緊。”
夜未央盯著他,忽然冷笑:“你每次都這樣,裝得無所不能,其實疼得快死了吧?”
“疼?”陸淵抬頭,笑得像個痞子,“這點痛,還不夠我泡澡水熱的。”
她沒說話,只是慢慢走過來,蹲下,將手覆在他右肩。
陸淵一怔。
“別動。”她低聲道,指尖微光閃動,七情絲緩緩滲入他經脈,修補劍骨裂痕。
陸淵沒躲,只覺一股暖流涌入,卻比刀割還痛。
“你不是說,七情本源枯竭了?”他笑問。
“枯竭了。”她抬頭,眼神冷得像冰,“但我偏要動。”
陸淵咧嘴:“瘋女人。”
“彼此彼此。”她收回手,站起身,“走吧,這里待久了,怕你連泡澡水都省了。”
陸淵撐地欲起,忽覺左眼一刺——銀河紋路映出夜未央的影子,那“眼”仍在,卻不再蠕動,仿佛……在沉睡。
他沒說破,只將九厄劍收回識海,緩緩站直。
洞窟深處,風未起,石壁上的壁畫卻悄然裂開一道細縫,一縷粉金絲線,自畫中祭壇緩緩垂落,沾了夜未央方才滴落的血,輕輕顫動。
陸淵邁出一步,靴底碾過血跡,發出細微的碎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