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斷裂的脆響還在空氣中震顫,陸淵的腳已經踩了上去,靴底碾過斷口,發出細微的碎裂聲。他沒停,反而將肩上的少年往上托了半寸,右臂的劍骨像是被燒紅的鐵條貫穿,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裂紋蔓延。
夜未央貼在他側后方,七情絲在指尖無聲游走,像蛛網般探向四周。她沒說話,但陸淵知道她也感覺到了——風不對了。不是停,也不是亂,而是被某種東西壓得彎了腰,連灰燼落地的速度都慢了一拍。
三道黑影從林間掠出,步伐整齊,靈力波動如刀鋒掃過地面。為首的那人披著血紋長袍,腰間令牌垂下,劍穗上的血玉符裂了一道細紋,正緩緩滲出暗紅。
“有東西。”那人身形未停,聲音卻像冰渣子砸在石上,“剛才那股氣,不干凈。”
陸淵低頭,掌心按進泥土。九厄劍在識海里輕輕一震,隱息波動如潮水般擴散,將三人氣息裹進一片死寂。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開,強行壓住體內那股蠢蠢欲動的吞噬欲——剛才在祭壇外,他忍住了沒吞血鼎之力,現在這把劍還在鬧脾氣。
夜未央十指微顫,七情絲悄然織入風中。下一瞬,林間響起一陣低語,像是無數怨靈在耳邊呢喃,忽左忽右,忽遠忽近。巡邏隊中一名弟子腳步一滯,下意識回頭,神識掃向左側枯林。
“幻音?”結丹長老冷哼,袖袍一揮,靈壓如山崩般傾瀉而出。林中枯枝瞬間爆裂,地面龜裂出蛛網狀的痕跡,連空氣都被壓得扭曲。
陸淵雙膝一沉,右臂的劍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他沒動,反而將九厄劍虛影抽出半寸,噬魂鏈形態在掌心成形,鏈身纏繞,將那股威壓緩緩引向地面。
“還在藏?”長老目光如刀,直刺陸淵藏身的陰影,“筑基螻蟻,也敢在我面前玩這套?”
話音未落,他抬手一掌推出。三道血色劍氣破空而至,速度快得連影子都撕裂了,直取陸淵藏身之處,封鎖所有退路。
陸淵右臂猛然發力,噬魂鏈迎上劍氣。鏈身纏繞,竟將第一道劍氣生生絞碎,靈力被吞噬的瞬間,鏈節上浮現出一道極淡的金紋,轉瞬即逝。第二道劍氣撞上鏈身,噬魂鏈劇烈震顫,陸淵嘴角溢血,卻仍死死握住鏈柄。第三道劍氣擦肩而過,將身后一棵枯樹削成兩截,木屑紛飛。
“走!”陸淵低吼,反手將少年推給夜未央。
夜未央沒猶豫,一把接過少年,足尖一點,躍上枯枝。她十指結印,七情絲瞬間織成幻幕,將陸淵的身影折射至三處不同方位——左前方樹后、右后方石堆、正前方灰燼堆中,每一處都殘留著微弱的氣息,真假難辨。
長老冷眼掃過,神識鎖定中央那道身影,抬手再出一掌。血色靈力凝聚成刃,直劈而去。
就在靈力即將命中瞬間,夜未央指尖一勾,七情絲悄然刺入長老心神。剎那間,他眼前浮現出一張蒼白的臉——那是他多年前親手獻祭的師妹,睜著眼,嘴角卻在笑。
攻勢一滯。
陸淵動了。他將九厄劍插入地面,劍骨引動地脈殘靈,靈流驟然紊亂,仿佛有陣法在地下啟動。長老眉頭一皺,神識掃向地面,攻勢暫緩。
“倒是有點手段。”長老收回手掌,周身靈壓卻再度攀升。結丹氣息如潮水般碾壓而來,陸淵雙膝幾乎跪地,地面裂紋以他為中心瘋狂蔓延。
夜未央背起少年,退入暗處。少年昏迷中忽然呢喃:“……心火……燒骨……選有情者……”聲音微弱,卻像針一樣扎進她的耳膜。
陸淵站在原地,左眼銀河紋路驟亮,道痕觀法極速運轉。他看不清長老的未來,卻在千鈞一發間捕捉到其靈力流轉的微弱滯澀——丹田三寸偏左,有一瞬的凝滯,像是舊傷未愈。
噬魂鏈順勢刺出,直取那一點。
長老瞳孔一縮,不得不回防。他抬手格擋,靈力炸開,氣浪將陸淵掀飛數丈,重重撞在枯樹上。
“螻蟻。”長老冷笑,一步步逼近,“你以為這點小聰明,能逃出我的掌心?”
陸淵抹去嘴角血跡,咧嘴一笑:“逃?我還沒開始打呢。”
他撐地欲起,右臂卻傳來一陣劇痛,劍骨裂紋更深。他低頭,看見九厄劍的劍柄上沾了血,正順著紋路往下滴。
長老抬手,結丹氣息凝聚成掌,壓向陸淵頭頂。
就在靈力即將落下的瞬間,陸淵識海中響起一道低語:“威壓非力,乃心鎖。”
他眼神一凜。
長老掌勢未變,但陸淵忽然笑了。他不再抵抗那股壓迫,反而將九厄劍橫在胸前,任由威壓砸下。劍身震顫,卻未斷。
“你怕什么?”陸淵抬頭,左眼銀河紋路深處,粉金絲線緩緩游動,“怕自己當年沒救她?怕今天再殺一個有情之人,心火反噬?”
長老眼神微動。
陸淵趁機翻身而起,噬魂鏈甩出,纏住一根枯枝,借力躍向夜未央藏身的方向。他落地時踉蹌一步,右臂幾乎抬不起來。
“走。”他低聲道。
夜未央沒動,只是盯著他肩上的九厄劍。劍身微顫,像是在回應什么。
長老站在原地,沒追。他低頭看向腰間令牌,那上面閃過一個殘影——“噬”字,轉瞬即逝。
風卷起灰燼,吹過斷裂的枯枝。夜未央耳后那枚淡粉色印記微微發燙,像是被什么喚醒。
陸淵咬破手指,一滴血落在九厄劍上。劍未出鞘,識海中卻響起一聲輕吟。
巡邏隊中一名弟子忽然低頭,發現靴帶上纏著一根細若發絲的粉金線,正緩緩滲入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