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懸在半空,陸淵的呼吸沒有亂。
那柄逆紋殘劍浮在血柱深處,符文倒轉(zhuǎn),像是天地法則被生生擰成了死結(jié)。黑氣如潮水般涌動(dòng),君臨天嘴角那抹笑還未散去,可陸淵已經(jīng)收劍了。
他后撤一步,腳跟踩在碎石邊緣,右臂斷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但他沒皺眉。九厄劍在掌心輕顫,劍柄金紋忽明忽暗,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回應(yīng)。
陸淵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譏諷,而是那種“你出招不錯(cuò),可惜我早看穿”的笑。
他手腕一抖,噬魂鏈殘影自識(shí)海沖出,卻不是攻向那逆紋殘劍,而是猛地向內(nèi)一絞——咔!一節(jié)烏黑鏈環(huán)應(yīng)聲斷裂,墜入血柱之間,瞬間被翻滾的黑氣吞沒。
“這鏈子,”他聲音沙啞,卻字字清晰,“認(rèn)主不認(rèn)力。你們?nèi)粝腭Z它,得先讓它‘餓’。”
血霧中,數(shù)道身影從四面逼近。黑袍翻卷,血羅門長老們終于現(xiàn)身。為首二人一左一右,氣息如淵,目光死死釘在陸淵身上。
“小子,你當(dāng)這里是講條件的地方?”左側(cè)長老冷哼,掌心血光一閃,一道血刃已懸于夜未央頸側(cè),“交出九厄劍,或看著她魂飛魄散。”
陸淵沒看夜未央,也沒看那血刃。
他高舉斷鏈,任由殘鏈上最后一絲金紋在血光中閃爍:“此劍只認(rèn)血祭之主。我若死,它自毀;我若逃,它反噬。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長老,“若你們教我逆靈血祭之法,這殘鏈,便是投名狀。”
空氣凝了一瞬。
右側(cè)那位大長老瞇起眼,袖袍微動(dòng),一道無形氣流悄然卷走沉浮中的斷鏈,藏入袖中。他沒說話,但眼神變了。
貪婪。
不是對(duì)陸淵的命,而是對(duì)那斷鏈中隱約散發(fā)的、不屬于此界的法則波動(dòng)。
“他懂什么逆靈之法?”左側(cè)長老怒喝,“不過是僥幸得劍,妄圖竊取我血羅門秘傳!”
“可他能讓噬魂鏈斷裂。”大長老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且——”他盯著陸淵,“他不怕死。”
陸淵咧嘴一笑,血從嘴角溢出:“怕?我連天道都啐過三回,還怕你們這口血池?”
哄笑聲在血霧中炸開,像是某種荒誕的喝彩。
大長老抬手,制止?fàn)巿?zhí):“帶他去議事殿。讓他親眼看看,什么叫‘吞天噬道’。”
血羅門弟子上前押解,鐵鏈扣上陸淵雙腕。他沒反抗,任由他們拖行,斷臂垂落,血滴在地,蜿蜒如蛇。可就在被拖出裂隙的剎那,他左眼銀河紋路一閃,映出三處隱秘節(jié)點(diǎn)——那是血祭陣的靈流死角,也是唯一能切斷主陣與逆紋殘劍連接的位置。
他知道,夜未央也看見了。
偏殿之中,她靠墻而坐,七情絲早已斷裂,只剩腕上一道焦痕。可當(dāng)陸淵被押過長廊時(shí),她指尖微動(dòng),似有所感。
不是絕望。
是默契。
議事殿內(nèi),血柱環(huán)繞,君臨天被鎖于中央,黑氣纏身,那逆紋殘劍竟已半沒入其胸膛,仿佛在吞噬,又像在融合。長老們分列兩側(cè),氣氛如弓弦拉滿。
“說吧。”大長老坐于主位,“你憑什么認(rèn)為,你能駕馭九厄?”
陸淵被按跪在地,卻不低頭:“你們以為它是一把劍?錯(cuò)。它是‘劫’,是天道都啃不動(dòng)的硬骨頭。你們搞的血祭,不過是拿凡血喂神,撐死煉出個(gè)偽體。”
“放肆!”二長老怒拍案臺(tái),“你可知逆靈血祭煉出了多少尊者?”
“我知道。”陸淵抬頭,左眼紋路微閃,“所以我才說——你們煉錯(cuò)了。”
殿內(nèi)一靜。
“你們只知吞靈,不知煉道。”他緩緩站起,鐵鏈嘩啦作響,“九厄要的不是血,是‘悖’。越逆天,它越強(qiáng)。你們?cè)较腭Z它,它越要?dú)銈儭!?/p>
大長老眼神驟縮。
“若讓我主持核心節(jié)點(diǎn),”陸淵冷笑,“它自會(huì)臣服——否則,它寧可自毀,拉著你們一起下地獄。”
“你威脅我?”
“我提醒你。”陸淵直視對(duì)方,“你們現(xiàn)在不是在煉劍,是在養(yǎng)鬼。那把逆紋殘劍,根本不是為了對(duì)付我,而是為了——”他猛然指向君臨天,“吞你們。”
“胡言亂語!”
“那就試試。”陸淵忽然抬手,九厄劍自識(shí)海浮現(xiàn),劍尖直指逆紋殘劍,“我以劍主之名,召噬魂鏈歸位!”
劍鳴震顫,血柱嗡鳴。
可那斷鏈早已被黑氣吞噬,毫無回應(yīng)。
陸淵卻笑了:“看,它不回來了。因?yàn)樗业搅诵轮魅恕蛘撸鼫?zhǔn)確地說,”他目光掃過眾長老,“它找到了‘飼料’。”
“你——!”
話未落,異變陡生。
君臨天猛然抬頭,黑氣暴漲,逆紋殘劍竟開始抽取四周長老的靈力!血柱靈流逆轉(zhuǎn),一道道血絲從長老們體內(nèi)抽出,匯入殘劍之中。
“他不是祭品!”陸淵大喝,“他是容器!你們的血祭陣,早就被他篡改成奪舍之陣!他在吞你們的道基!”
“不可能!”二長老怒吼,一掌拍向君臨天。
轟!
黑氣反震,二長老倒飛而出,口噴鮮血。他帶來的親信欲上前救援,卻被大長老一袖掃開。
“住手!”大長老雙目赤紅,“他若說的是真的……我們都在給他喂食!”
“荒謬!”二長老掙扎起身,“這小子在挑撥!殺了他!”
“殺我?”陸淵冷笑,“那你先問問你的靈力,還剩幾成?”
二長老一怔,內(nèi)視之下,面色驟變——丹田竟空了一角。
恐慌如瘟疫蔓延。
大長老猛然拔劍,直指二長老:“你早知此事,對(duì)不對(duì)?你故意引他入陣,就是為了借他之手激活殘劍?”
“你血口噴人!”
“夠了!”陸淵突然暴喝,九厄劍橫于胸前,“你們吵夠沒有?現(xiàn)在不是內(nèi)斗的時(shí)候!那劍要醒了!”
話音未落,逆紋殘劍嗡鳴震顫,符文逆轉(zhuǎn),竟與九厄劍柄金紋短暫同頻。
陸淵識(shí)海深處,九厄殘念低語:“……同源異蛻,莫貪其力。”
他瞳孔一縮。
兩劍同源?
可沒等他細(xì)想,大長老已怒斬二長老親信,血濺三尺。二長老暴起反擊,血羅門兩大派系瞬間撕破臉皮,血刃橫飛,靈力爆沖。
內(nèi)亂,爆發(fā)。
君臨天在血柱中狂笑,黑氣如龍卷天,逆紋殘劍緩緩拔出,指向陸淵。
陸淵卻站在亂戰(zhàn)中央,鐵鏈未斷,嘴角帶血,眼神卻亮得嚇人。
他緩緩抬起左手,抹去唇邊血跡,低聲道:“你們打你們的,我拿我的。”
話音落,他猛地扯動(dòng)鐵鏈,借力翻身,一腳踹開身旁弟子,九厄劍瞬間歸入識(shí)海。右臂斷骨摩擦,劇痛鉆心,但他已撲向殿角一處血符節(jié)點(diǎn)——那是他左眼鎖定的三處死角之一。
手指觸及符文的剎那,整座大殿猛然一震。
血柱崩裂一道細(xì)紋。
逆紋殘劍的嗡鳴,遲了一瞬。
陸淵回頭,正對(duì)上君臨天那雙全黑的眼睛。
“謝了。”他咧嘴一笑,“借你的亂,走我的路。”
君臨天張口,似要怒吼。
可陸淵已躍向另一處節(jié)點(diǎn),鐵鏈在手中甩出殘影。
下一瞬,大殿穹頂裂開一道縫隙,血光傾瀉而下,照在他半邊臉上,明暗交錯(c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