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沒有向自己兄長高無憂問策,高無缺可能直接就讓人滿長安散發(fā),趙李兩家違背禮制在喪期舉辦大婚的消息。
但是現(xiàn)在,高無缺準備打趙李兩家一個措手不及。
他提前讓人將馬車停在趙家門前遠處巷子里。
然后他悠閑躺在車廂里,一邊翹著二郎腿,一邊吃著蜜餞,靜靜等待出手的時機。
……
長街上,趙仙羆騎著馬,不緊不慢帶著迎親隊伍游街。
馬車里,李毓婉聽到外面喧鬧的嗩吶聲,眉頭緊蹙,有些不高興,她記得明明說好不請樂師。
但很快李毓婉就釋然了。
事已至此,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沒得選了。
……
終于。
趙仙羆帶著迎親隊伍回到趙家。
經過‘障車’,祝福新人索要喜錢這個環(huán)節(jié)后,趙仙羆將李毓婉接下馬車。
然后趙仙羆走在前面,李毓婉被侍娘攙扶走在后面,兩人一起走進趙家院子里。
隔壁張牧監(jiān)家。
張牧監(jiān)夫人許氏,和幾個鄰居湊在墻邊豎著耳朵,聽著趙家院子里的動靜。
聽完后幾個人神情各異。
如果沒有發(fā)生趙蘊古被砍頭這樁事,她們這些平常和趙家主母王氏走的近的人,肯定會去趙家道喜。
現(xiàn)在就有些抹不開面去趙家了。
一來趙蘊古被殺,她們連去趙家安慰兩句都未曾有過。
二來她們也不知道趙家以后會怎么樣。
……
趙家院子。
李毓婉進了趙家門,經過跨鞍(平安)、卻火(驅邪避兇)儀式后,被侍娘遷到院子里用青布搭成的青廬,開始等待黃昏吉時。
期間趙家送來點心。
不時有趙家親友對著青廬說著祝福之詞。
一轉眼,時間來到黃昏吉時。
李毓婉被侍娘從青廬里攙扶出來,來到婚禮正堂,和身穿大紅新郎官服的趙仙羆站在一起。
一對新人開始拜堂。
趙仙羆回頭看了眼大門方向,心里想著裴行儉和程咬金差不多也該到了。
就在這時,幾道身影跨過趙家大門門檻,走進了院子里。
但來的并不是裴行儉,也不是程咬金。
而是一名身穿淺緋色官袍的官員,帶著兩名衙差。
幾人身后跟著一個慢悠悠的紫衣少年。
高無缺。
趙仙羆一眼認出紫衣少年。
緋衣官員帶著衙差進了院子后站定,臉色嚴肅的喝問道:“今天是何人成親?”
眾人微驚,王若嫻作為趙家主母,從容走來輕行一禮道:“大人,今日是犬子與相州李刺史家女兒成親。”
緋衣官員道:“這我知道,李刺史可在?”
不等王若嫻轉身,李厚德從人群里走出。
李厚德略帶疑惑看著緋衣官員道:“某正是李厚德,不知大人來此所為何事?”
緋衣官員看到李厚德,當即躬身行了一禮:“下官長安縣縣令紀明玦,見過李刺史。”
李厚德?lián)u頭:“我已辭去刺史之職,大人不必多禮。”
緋衣官員一愣,站在緋衣官員身后的高無缺也一愣。
高無缺并不知道李厚德已經辭官。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趙李兩家就更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高無缺沖緋衣官員點了下頭。
緋衣官員,也即長安縣令紀明玦得知自己面對的,不再是官壓自己幾級的上州刺史,心里頓時有了底氣。
不過李厚德是辭官不久,按官場上的習慣,紀明玦仍用敬稱說道:“李大人,下官是接到舉報,說你李趙兩家,在斬衰之期不顧禮法,舉行婚事,特來此求證,敢問可有此事?”
李厚德做了這么多年刺史,怎么可能一點警覺性沒有。
他直覺這幾個人來者不善。
所以他沒有急著講明自己兩家婚事,已經獲得天子御批。
他看著紀明玦說道:“不錯,今天正是我為小女和趙家二郎舉辦大婚之日。”
李厚德這么說,就是直接把所有責任承擔在了自己身上。
紀明玦聽完李厚德的話,心里盤計了一下,沒有了顧慮,當即臉色一變,肅聲道:“既然是大人您親口承認,那就請恕下官無禮了。
來人!將趙家二郎帶回衙門暫行收押!
另外本縣按大唐律在此宣判,你們兩家婚事無效,相應處罰,本縣后面會以公文傳示你們兩家。”
“至于李大人您。”
紀明玦看著李厚德道:“下官自會寫明奏章,到陛下那參您一本,請陛下圣裁。”
院子里趙家所有親朋聞言臉色一變,全都走了過來。
王老太爺、王懷瑾、王握瑜等王家人,以及趙繼遷張氏夫婦,雖然都知道婚事已經獲皇帝御批。
但紀明玦等人來的太突然,又二話不說要拿人,他們自然難免緊張。
劉文水跟他的父母則是完全被嚇到了。
劉文水雖然問過自己岳母王若嫻,在喪期舉行婚事是不是不太好。
但王若嫻只是讓他不用擔心,卻沒說具體原因。
趙仙羆不想自己大婚之日,還要這些長輩為自己操心。
他來到李厚德身邊,回頭看了所有親人一眼,示意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交給他來處理。
眾人聞言全都忍住不安,保持安靜。
因為這些天他們已經隱隱把趙仙羆看成了趙家主心骨。
婚禮正堂,李毓婉轉過身,神色錯愕。
她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發(fā)生這樣的事。
她將手里的團扇移開少許,想看清到底是誰來攪亂她的婚禮。
紀明玦和那幾名衙差她都不認識。
不過紀明玦和幾名衙差身后的紫衣少年,她感覺有點眼熟。
回憶了一下,李毓婉想起來了。
這正是曾在相州幾次追求她,被她嚴厲拒絕的那個人。
李毓婉不明白隔了這么久,這個人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且慢!”
眼見兩名衙差要拿人,李厚德不再沉默,手指紀明玦身后的紫衣少年突然問道:
“敢問這位公子是?”
高無缺不等紀明玦介紹自己,把扇子一收走了出來,拱手笑了笑:
“李刺史,別來無恙。”
李厚德皺眉,腦海里幾張畫面閃過,很快想起來眼前之人是誰。
“你是當初曾與令兄在相州折沖府,待過一段時間的高家二公子?”
高無缺傲然點頭:“不錯,正是本公子。”
李厚德當初就對高無缺印象不好,愣了一下后,臉色一沉道:“我很好奇,紀縣令是聽人舉報來此,那高公子你呢?所為何來?”
高無缺挑了挑眉,道:“本公子純屬路過,聽紀縣令說要抓幾個無孝無德僭越禮制的人,就來看看熱鬧。”
高無缺說完不等李厚德發(fā)問,穿過李厚德身邊,來到趙仙羆面前。
他笑著道:“我道是誰這么大膽,原來是跟裴行儉臭咸魚爛柿子湊一塊的趙家二郎啊。”
趙仙羆目光淡淡看著高無缺道:“做人還是要有一點自知之明比較好,誰是爛柿子,誰是臭咸魚,大家一眼便知,何必非要出來惹人生厭呢?”
高無缺本想讓趙仙羆出丑,卻沒想到趙仙羆當眾直接毫不留情的回擊。
他臉皮猛地顫動了一下,怒極反笑,盯著趙仙羆的臉,冷森森道:“有趣,實在有趣。”
“你知道我是誰嗎?敢這樣跟我說話?”
“還有,你知不知道你趙李兩家會是什么下場?
喪期成婚,對你來說雖說不是重罪,頂多是挨頓板子處點罰金。
可對李家,對李刺史來說,像他這樣身份的人,敢?guī)ь^踐踏禮制,一旦被天子知道,哼哼!”
高無缺越說越嚴厲,眼神陰狠,想看趙家所有人滿臉驚恐的表情。
然而他一眼望去,院子里趙家所有親朋,除了劉文水與其父母,以及幾個半大孩子很有些不安外,其余人都還算鎮(zhèn)定。
高無缺皺起眉頭。
趙仙羆看著高無缺,如看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