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仙羆看著李厚德的反應,還是覺得哪里不對。
李厚德對高無憂高無缺兄弟倆這么忌憚。
還有眼里那絲懷疑、思索的神色。
絕不是高家兄弟可能會對趙李兩家不利這么簡單…
趙仙羆腦海里突然閃過他和李毓婉大婚當天,李厚德看到高無缺時說過的一句話。
意思是曾在相州除了見到過高無缺,還見到過…高無憂。
高家兩兄弟都曾在相州一段時間。
高無缺追求過李毓婉,被拒絕,懷恨在心。
高無缺一直在暗中想對趙李兩家不利。
李厚德對高家兩兄弟都很是忌憚,說明高家兩兄弟實際上是一丘之貉,都沒安好心思。
而李厚德眼里疑似一直對高家這對兄弟有所懷疑,但又害怕說出來。
懷疑,害怕…
趙仙羆心里一震,看著坐了回去怔怔失神的李厚德說道:“岳父大人,叔丈當初發瘋病說錯話時,高家兄弟是不是正好在相州?”
李厚德一愕。
他嘴唇動了幾下,最終沒有回答。
趙仙羆道:“您懷疑叔丈發瘋說錯話,跟高家這對兄弟有關?”
李厚德猛地一震,抬起頭愣愣看著趙仙羆。
他眼里充滿不安,起身想要走開。
“別說了,沒有的事,我…我去…”
李厚德心神大亂,四處看著,一時間連該做什么都不知道。
趙仙羆起身,臉上漸漸覆上一層寒冰。
他已經猜到一種可能性。
李好德是有瘋病不假,可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說過皇帝的壞話,為什么偏偏那天就說了,還被那么多人聽到?
只有一種可能,有人利用李好德的瘋病故意設局。
引導李好德在瘋病發作時,說一些詆毀皇帝的話,剛好周圍有其他人在。
于是場面一發不可收拾,事情傳播開來,李厚德即便身為刺史,也沒有辦法保住這個親弟弟。
而做局的人,按李厚德曾經講過的一些信息,以及現在的反應來看,十有**就是這對高家兄弟。
高無缺頭腦簡單,多半未必想的出用這樣陰損又無跡可查的法子來報復李家。
那么很有可能是高無憂這個哥哥,給高無缺出的主意。
如果按照這樣的思路延展,那自己父親趙蘊古的死豈不是也是由高家兄弟造成的?
趙仙羆看著嘴唇囁嚅神色很是不安的李厚德,知道自己已經猜得**不離十。
他也能理解李厚德為什么不敢說出這些懷疑。
因為李厚德擔心他知道這些懷疑,會不顧一切的去調查。
而以趙家李家這樣的背景,去和高家對峙,惹怒高家,無疑是自尋死路。
所以李厚德選擇了在對高家兩兄弟大起疑心后,把各種苦悶難受以及憋屈,全埋在了心里。
所以導致病情加重。
李厚德很是緊張看著趙仙羆,他不知道趙仙羆到底是猜出來了,還是沒猜出來。
趙仙羆為了讓李厚德放松下來,好方便他等下替李厚德治療,臉色迅速恢復平靜道:
“既然岳父大人讓我不要多想,那我就不多想。
岳父大人也一樣,一些沒有真憑實據的事就不要去猜測了,您把心放寬,把病養好,我跟婉兒才能放心。”
李厚德聞言漸漸放松下來。
為了兒女,為了兩家著想,他決定把肚子里對高家兄弟的懷疑全部忘掉。
“好,什么都不要去多想,和婉兒把日子過好,最重要。”
李厚德重新找個凳子坐下。
趙仙羆走到門口,一邊等著買銀針的李家仆人回來,一邊思索。
既然趙李兩家這些天發生的苦難,很可能都是由高家兄弟一手造成,那他一定會查清楚。
如果查明兩人確實是導致這一切發生的幕后元兇。
那么,這對高家兄弟,以及參與其中的其他人,一個也逃不掉!
……
太極宮西北角城墻外,原太倉北面,玄武門西側,大安宮。
貞觀三年,李淵重回這個稱帝前的住所居住,將權力全部交給李世民。
今日,李世民特地帶著自己釀的葡萄酒,來看望李淵。
長孫皇后和韋妃楊妃等人,在向李淵問安后,帶著幾個年幼的子女去了花園賞花。
李淵和李世民父子倆席榻而坐。
李麗質站在旁邊為兩人斟酒。
李淵將李世民遞來的一杯葡萄酒慢慢啄盡,瞇眼回味了下,夸贊道:“二郎啊,沒想到你這釀酒技術已如此純熟,這酒的風味口感比起西域那些專門棉花此酒的人,也不遑多讓。”
李世民微笑,神色充滿自信,他是皇帝,真龍天子,當然事事比人強,只要愿意學習。
“父親喜歡就好。”
李淵滿臉笑容,用手招了招,示意李麗質坐下,別站著。
然后他開始和李世民討論正事。
再過一個月是李淵的壽辰。
李世民今天來主要是為了討論,將李淵的壽辰和新羅、扶桑、林邑以及北邊幾個羈縻都督府的朝貢,合為一日。
這樣既能讓宴會更加熱鬧,同時也更能體現大唐威服四海的上國形象。
李淵聽了李世民規劃,連連點頭,“好!二郎你有心了,為父已經沒有幾年時日了,這些年你不遺余地的讓我每日過得舒舒服服,足可見你的一片孝心。”
李世民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玄武門之變后,他最想做的兩件事,一是建立不朽的帝王功績,流傳于世。
二是盡量滿足李淵這個父親的需求,彌補孝道。
只有這樣,才能讓世人忘記玄武門里的刀光劍影。
只有這樣,才讓李淵這個父親忘記那天他滿身是血,眼神冷漠逼迫其放交所有權力的樣子。
同樣。
李淵這些年也很會裝糊涂,知道一切不能改變后,就永不提七年前那場,令他痛徹心扉哀嚎無助的三子相殘景象。
可是他的心里從來沒有忘記。
他常常會在夢里看到玄武門后樹林里孤零零躺著兩具無頭尸體,然后猛地驚醒。
一杯接一杯淺啜著甘甜的葡萄酒,把一切人間煩惱忘記,李淵忽然想起一件事,道:“二郎,我聽一些宮女最近總在討論一個叫趙家二郎的人,
聽說此人救過皇后,而且生的豐神玉朗,英武非凡,引得長安城無數千金小姐名門閨秀,對其很是迷戀,想必你是見過了?”
李世民本來心情大好,突然聽李淵談起趙仙羆,臉色瞬間一沉。
一個僅僅因為自己父親被錯殺,就對朝廷,對他這個皇帝心懷不滿,還膽敢抗旨的無知少年,現在竟然成了長安城人人必談的人物了?
還被萬千名門閨秀千金小姐癡之如狂?
簡直可笑!
李淵老了,視力不太好,沒有注意到李世民的臉色,偏頭問李麗質:“麗質,你有沒有見過?”
李麗質看了眼自己父親,對李淵這個祖父點了點頭。
李淵笑了笑,露出幾顆缺了牙的黑乎乎的牙縫,轉頭瞇眼捕捉李世民的臉:“那看來是真的了,怎么樣,這個趙二郎果真長得玉樹臨風,英俊瀟灑到天上有地上無?”
沒有得到回應,李淵再次轉頭:“麗質,你來說,他比起你四哥蜀王如何?”
李世民越聽臉色越是難看,起身給了李麗質一個眼神,示意李麗質照顧好李淵,然后他大步走到外面,叫來內侍高福。
“高福,你去傳朕的旨意,不,不要說是朕的意思,總之,朕不想再聽到宮里有人議論趙二郎!”
“是,陛下。”高福看了眼臉色鐵青的李世民,轉身離去。
……
延福坊,趙家。
用針灸讓李厚德的病情暫時穩定下來,又寫了張方子告訴李家仆人熬藥以及服藥的方式后,趙仙羆回到家里。
天色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