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得很啊!”
剛才花神婆從正門出去,等我們回過神來,她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天鎮上的鄉親們看到屋子失火,紛紛趕來幫忙,火勢很快就被撲滅了。
蔡鵬程顯然咽不下這口氣。
“上車,找李郎中!”
他聲音里壓著火。
花神婆是李郎中介紹的,出了這檔子事,自然要去找他問個明白。
車子剛在李郎中家門口停穩,就見他背著藥箱,正欲出門。
看到蔡鵬程下車,他非但沒有慌亂想逃,反而迎了上來:
“蔡老板,那位兄弟的事兒是不是……”
他試探著問。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無異于火上澆油。
蔡鵬程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朝小六使了個眼色。
兩人一左一右,架住李郎中的肩膀,不由分說就把他拖進了屋子。
我怕鬧出大事,讓紅姐留在車里照顧嫂子,自己趕緊下車跟了進去。
屋里,兩人已把李郎中牢牢按住。
小六將他的手死死摁在桌面上,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你和花神婆,是一伙的?”
蔡鵬程沒有絲毫廢話,開門見山,聲音低沉得可怕。
“不…不是!你誤會了!”
李郎中眼見形勢不對,嚇得一哆嗦,竹筒倒豆子般全說了,
“花神婆治這些怪病是有些手段,鎮子上的人都知道!
我給她介紹病人,能…能拿點好處費……”
他極力撇清,表明自己和花神婆頂多就是利益關系。
“真的?”
蔡鵬程瞇起眼睛,顯然不信。
他不聽李郎中辯解,猛地抽出隨身匕首,寒光一閃,刀尖在指縫間急速穿插、點戳!
“不!蔡老板饒命!我說的句句屬實啊!”
我看到李郎中臉都嚇綠了,反反復復就是那幾句話。
空氣里甚至彌漫開一股尿騷味。
沒幾下,他竟嚇得昏死過去。
“算了吧,他應該沒說謊。”
我出聲打斷。
人都昏了,再逼問也沒用。
蔡鵬程示意小六松手。
我們把癱軟的李郎中留在房里,退了出來。
在小鎮上打聽了一圈,花神婆確實有這個名號。
但她救人時用的,據說是一條周身暈染著金色的蜈蚣,根本不是那詭異的人面蠱!
也就是說,她對我們,很可能是臨時起意。
“我想起來了!”
旁邊的小六突然出聲,說出了他注意到的細節:
“那蠱婆,好像是在看到蔡哥手腕上的鬼臉之后,神色才變的!莫不是……”
小六這話一出,車內的氣氛瞬間沉悶到了極點。
若真是如此,那問題可就大了。
她究竟是哪一路的人?
“二壯他……”
紅姐緊鎖眉頭,瞥了眼我身邊狀態更差的二壯,憂心忡忡。
“罷了,”
蔡鵬程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
“去翠花家。”
翠花?
這名字我不是第一次聽到。
第一次是在大壯口中,那是他的心尖上的人。
難怪,即便知道翠花那邊可能有辦法,蔡鵬程也沒第一時間過去。
恐怕是心中有愧吧。
我們匆匆買了點飯,草草糊弄了一頓,便驅車趕往翠花家。
車里異常沉悶,誰的心情都不好。
本以為能喘口氣,誰知又撞上這神秘莫測的蠱婆,真是讓人心力交瘁。
翠花家在另一個背靠山脈的小鎮,院落挺大,外面種滿了藥草。
車停在門口時,我看到一個衣著樸素、面容清秀的女人正在院外給藥草澆水。
引擎聲熄滅,她耳朵微動,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一抹喜悅。
“大壯哥,你們回來了?”
空靈清脆的聲音響起,她邁著輕快的步子跑過來。
我注意到,她做這些動作時,眼睛始終沒有睜開。
“翠花,你爺爺呢?二壯受了重傷!”
蔡鵬程下車,聲音放得很輕,聽起來和翠花很熟稔。
“在屋里呢!”
翠花聞言,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指向院內的一間屋子。
蔡鵬程和小六立刻抬著二壯,三步并作兩步沖進了院子。
“咦?紅姐,大壯沒一起回來嗎?”
等到我們都下了車,翠花微微歪著頭,臉上難掩失落。
“你怎么知道大壯沒回來?”
我脫口而出,心中十分驚奇。
在我眼里,翠花似乎看不見,那她是怎么分辨的?
“我可以聽出來呀,”
翠花似乎明白我的疑惑,宛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每個人的體重不一樣,踩在地上的聲音也會不一樣的。”
她并未覺得唐突。
“他……”
紅姐欲言又止,終究沒能說出那個消息。
但我看到,翠花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你們看,那棵樹,是大壯哥栽的,我每天都有好好照顧……”
“還有這些草藥,大壯哥說他喜歡它們的味道,我就種了很多……”
翠花輕車熟路地指著那些屬于她和大壯的記憶碎片,語氣溫柔地訴說著。
跟在她身后的我們,心里像壓了塊大石,五味雜陳。
都說有情人終成眷屬,可世事難料,十事九空。
陰陽兩隔,這才是人間常態。
庭院里坐落著三間房。
“紅姐,”
翠花忽然轉過身,緊緊握住紅姐的手,語氣異常誠懇,
“我知道你不會騙我……你能告訴我,大壯哥他……”
“大壯他……”
紅姐沉默片刻,剛要開口,就被從屋里出來的蔡鵬程打斷了:
“翠花,”
蔡鵬程嘆了口氣,聲音沉重,
“我對不起大壯……也對不起你……”
“騙我!你們一定是騙我的!”
翠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
“大壯哥明明說,這一趟回來,就帶我過好日子……
可我想要的,從來只是有他在的平凡生活啊!”
兩行清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她悲慟欲絕,攥緊拳頭捶打著蔡鵬程,像是在責怪他為什么沒有護住大壯。
蔡鵬程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任憑她發泄。
看著翠花悲痛的樣子,我突然理解了大壯。
難怪他會那么急切地想要拿到值錢的東西。
翠花,值得!
過了許久,翠花才抽噎著跑回自己房間,重重地關上了門。
將所有的悲傷和不滿隔絕在內。
蔡鵬程默默從口袋里掏出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我們站在院子里,誰也不想進屋。
想到屋里的翠花爺爺既然能治二壯,那嫂子……
詛咒這種事都能存在,還有什么不可能?
我剛想帶嫂子進屋,就見一位精神矍鑠、身著特殊服飾的老者走了出來。
他仙風道骨,氣度出塵,身上帶著藥香。
那清澈的目光先是落在嫂子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
才緩緩移開,最終停在蔡鵬程身上,開口道:
“有法治,但少了一味重要的藥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