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沿著那條通道,我們能回到原來的地方!”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二壯身上。
那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他知曉通道的位置。
“通道……好像,在那邊!”
二壯緊鎖眉頭,費力地回憶片刻,指向一個方向。
手電光柱刺破黑暗,洞口蹤跡全無。
“走!”
我掙扎著站起,心底涌起一股強烈的逃離**。
這鬼地方陰風陣陣,風水被徹底攪亂。
天知道還會冒出什么邪門玩意兒。
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二壯咬牙背起地上痛苦呻吟的大壯,緊跟在我身后。
紅姐臉色依舊蒼白,但總算緩過一口氣,勉強能自己行走。
腳下的觸感不知何時變得濕滑黏膩。
淺灘!
與二壯之前的描述分毫不差。
再往前挪動幾步,一個一人多高的洞口赫然出現在眼前,洞內暗流涌動,水聲沉悶。
通道果然傾斜向上,確實能讓人滾下來。
我試探著向上攀爬,雖有水流阻力,但巖壁凹凸不平,處處可以借力。
“能上去!”
我爬升了一段距離,回頭朝下方的紅姐他們喊道,語氣中是壓抑不住的狂喜。
也許當年建造此墓的人,根本沒想到會有人能從那些怪物爪下逃脫。
更巧之又巧地掉進這條隱秘通道。
這倒懸七星的格局,墓道非垂直設計,倒是給我們留了一線生機。
“都打起精神,”
紅姐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帶著疲憊的沙啞,
“二壯說的剝皮巨蜥,八成是地魈,兇戾難纏,千萬小心。”
最吃力的無疑是二壯。
大壯身形魁梧,此刻又完全無法自主行動,全壓在他身上。
二壯咬著牙,每一步都踏得沉重無比,粗重的喘息聲在狹窄的通道里回蕩。
“呼哧……呼哧……”
那聲音越來越響,幾乎蓋過了水流聲。
腳下的暗流阻力越來越大,坡度也愈發陡峭,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沼中跋涉。
不知過了多久。
“前面!有平臺!”
我心頭一跳,手電光柱清晰地照亮了通道上方一塊突出的巖石平臺。
按照倒懸七星的格局,最底層是墓室,我們掉下來的地方應該是上一層。
二壯顯然是被拖到了更上層,才從更高的位置滑入此通道。
小心翼翼地挪近,我率先扒住平臺邊緣,奮力翻了進去。
里面是一條黝黑幽深的通道。
我來不及細看,伸手先將紅姐拉了上來。接著,兩人合力,將氣息奄奄的大壯拖上平臺。
二壯最后一個爬上來,他剛站穩,手電光下意識掃向岔道深處。
隨即猛地朝我們使眼色,臉上血色盡褪。
我僵硬地扭過頭,順著那束顫抖的光看去。
就在岔道旁的陰影里,赫然匍匐著一個怪物。
利爪如鉤,渾身猩紅肌肉虬結,不見一絲皮毛,活脫脫就是一只被剝了皮的巨型蜥蜴。
就是它把二壯拖走的。
紅姐口中的地魈!
萬幸,它此刻一動不動,似乎進入了休眠。
紅姐立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神凌厲地朝我們打手勢。
示意不要驚醒它。
這次下墓倉促,根本沒帶對付這等兇物的趁手家伙。
此刻招惹它,無異于自尋死路。
紅姐貓著腰,第一個挪動腳步,無聲無息地從那沉睡的巨獸旁滑過。
我緊隨其后,下意識回頭瞥了一眼二壯和他背上的大壯。
這一瞥,嚇得我魂飛魄散!
大壯的身體正劇烈地抽搐著,瞳孔渙散,臉上竟已浮起一層詭異的膿瘡。
壞了!
地陰煞氣已然攻心入肺。
若是沒有之前那些怪魚的撕咬放血,或許還能撐到地面,可現在……
我焦急地朝二壯打手勢,示意大壯情況危急。
二壯一臉茫然,顯然沒看懂我的意思。
“咯咯……咯咯咯……”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骨骼摩擦的怪響,猛地從大壯喉嚨里迸發出來。
在這死寂的通道里,這聲音被放大了無數倍,如同驚雷炸響。
我瞳孔驟縮,心臟幾乎停跳,目光驚恐地轉向那匍匐的地魈。
“小心!”
紅姐的尖叫聲傳來,但一切都晚了!了。
那條粗壯的、布滿黏液的尾巴,狠狠抽在我的肚子上。
巨大的力量將我整個人砸飛,重重撞在冰冷的巖壁上。
“哇……”
劇痛讓我眼前發黑,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差點把膽汁都嘔出來,骨頭架子仿佛要散開。
眼角余光瞥見,那地魈帶著一道腥風撲向二壯。
千鈞一發之際,二壯背上那本已瀕死的大壯。
不知從何處爆發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將二壯推向一邊。
自己則張開雙臂,死死抱住了撲上來的地魈。
“呃……嚯嚯……”
大壯喉嚨發出嘶吼,趁著最后一絲清明尚未被煞氣吞噬。
猛地從懷里掏出那個玉蟾蜍,用盡力氣拋給跌倒在地的二壯:
“二壯!接著!TM的……便宜他媽你這小子了!”
大壯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和不甘,
“原本說好……干完這最后一票……就他媽收手……跟……跟翠花過安穩日子……操!
給老子……好好待她!要敢……敢虧待她……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不!哥!不要啊!”
二壯沒有去接滾落在地的玉蟾蜍,目眥欲裂,掙扎著就要撲上去。
但大壯抱著同歸于盡的決心,用盡殘存力氣箍住地魈的脖頸。
帶著它一起,翻滾著墜下了那幽深的傾斜通道。
他們本就離通道邊緣極近,瞬間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哥!”
二壯撲到通道口,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蕩在狹窄的空間里,充滿了絕望。
我和紅姐反應極快,一人一邊死死拽住他的胳膊,才沒讓他跟著跳下去。
我心中五味雜陳,那個貪財、暴躁、動不動就罵弟弟的大壯。
那個還有人等著他回去的大壯……
生命的最后,竟是以如此慘烈決絕的方式,把生的機會硬塞給了弟弟。
人性的復雜與光輝,在此刻凸顯。
眼看二壯狀若瘋魔,還要掙脫。
我揚起手,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壓低聲音吼道:
“你哥豁出命去,就為了讓你活,你現在下去送死,他這條命就白扔了!
紅姐,松手!讓他去!”
我不僅自己松開了手,也示意紅姐放開。
這一巴掌,似乎把二壯從癲狂中打醒。
他愣在原地,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幾秒鐘后,他猛地抬起右手,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然后,“撲通”一聲跪倒在通道邊緣,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再抬起頭時,臉上淚水和污泥混在一起。
“哥!你走好!”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徹骨的悲愴。
話音未落,頭頂上方的岔道深處,傳來了令人頭皮發麻的窸窣聲和低沉的嘶吼!
“不好,其他地魈被驚動了,快走!”
紅姐臉色劇變,聲音都變了調。
二壯猛地抓起地上摔成幾塊的玉蟾蜍殘片。
塞進懷里,轉身就跟著我們狂奔。
腦海中就一個念頭:
活下去!
沖出通道的瞬間,我一眼就看到了旁邊那扇巨大的,熟悉的墓門。
此刻再見,心中卻再無半分來時的僥幸與欣喜,只有驅不散的沉重陰霾。
代價太大了!
不僅折了大壯,紅姐反復提及的那個詛咒……
沉甸甸地壓在心口,讓我喘不過氣。
來時路正對墓門,方向極易辨認。
我們三人再顧不上疲憊,撒開腿,用盡最后的力氣沿著來路狂奔。
臨近墓門,身后的動靜,似乎漸漸被甩開。
或者說,那些地魈在追出一段后,放棄了追趕。
“呼……呼……”
我撐著膝蓋,貪大口喘氣,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夾雜著慶幸席卷而來。
突然,一道強光手電猛地射來,刺得我睜不開眼。
一個帶著驚喜的聲音響起:
“你們回來了,太好了!是紅姐嗎?”
是小六!
事后小六告訴我,他們下墓有個規矩,會定時派人上去報信。
一旦超時,上面的人就會下來搜尋。
顯然,我們下去的時間遠超預期。
沒人回應小六的話。
小六似乎也立刻察覺了氣氛不對,不再多問,只是麻利地引著我們爬上盜洞。
鉆出盜洞,外面天色微明,東方的天際已透出一抹魚肚白。
短短幾個小時的地下經歷,對我來說卻如同過了幾天幾夜。
“大壯……他……”
紅姐走到一直守在洞口的中年男子面前,聲音沙啞。
話未說完,但沉重的神情和少了一人的事實,已說明一切。
中年男子臉上看不出明顯的喜怒,只有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
像是意料之中,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他沒有說話。
“嫂子!你沒事吧?”
我顧不得其他,快步沖到嫂子身邊,急切地上下打量。
見她衣衫雖然凌亂但還算完整。
身上也沒有明顯傷痕,緊繃的心弦才稍稍松弛。
嫂子顯然嚇壞了,一見到我,立刻撲過來緊緊抱住我的胳膊,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我輕拍著她的后背,低聲安慰。
“噗通……”
就在這時,一直強撐著的二壯,毫無征兆地一頭栽倒在地。
他嘴唇呈現出駭人的烏青色,雙目緊閉,已然昏迷。
肩膀上那道被地魈利爪撕裂的傷口,此刻更是皮肉翻卷,深可見骨,邊緣泛著一圈烏黑!
“壞了!”
紅姐失聲驚呼,蹲下身查看,
“那地魈的爪子上……帶毒!”
“抬上,快走!”
中年男子當機立斷,招呼小六和我一起抬起昏迷的二壯。
二壯人高馬大,此刻死沉死沉。
別說,二壯真不輕。
我心中牢記紅姐說到那個詛咒,萬一是真的呢?
再說,這深山,帶著嫂子,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出去。
跟著下去,或是個好選擇。
嫂子緊緊依偎著我,寸步不離。
我們順著他們來時開辟的路徑,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
兩個多小時后,終于在山路相對平坦處,看到了一輛停著的白色轎車。
車子不大,前排兩個座位,后排能坐三個。
原本五人正好,現在加上嫂子六人,頓時顯得擁擠不堪。
紅姐、昏迷的二壯、我和嫂子四人勉強擠在后排。
車子啟動。
我剛想開口,向旁邊的紅姐追問那詛咒……
不料,紅姐她死死盯著駕駛座上中年男子的后腦勺,一字一頓地質問:
“這一切,是你設計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