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籠罩著被風紀局肆虐過的宴會大廳。
直到那群人的腳步聲遠去,廳內(nèi)凝固的空氣才仿佛被解除魔法,驟然“活”了過來。
桌上的美食依舊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水晶杯中的瓊漿依然剔透。
此刻,卻沒有人在意。
就連懷中那千嬌百媚的溫香軟玉,也瞬間變成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累贅。
賓客們粗暴地將身邊的美人推開,動作倉皇地起身。
陪侍的女郎們猝不及防,被推搡得跌坐在地毯上。
她們下意識地想嬌嗔幾句,或抱怨幾聲,可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是失業(yè)了嗎?今晚的酬勞,又該向誰去討?
茫然、無助的目光紛紛投向領班。
這位眼神空洞,顯然也完全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擊懵了。
賓客們?nèi)缤与y般涌出大廳。
深夜的春風迎面撲來,非但未能驅(qū)散心頭的寒意,反而激得他們心臟擂鼓般咚咚狂跳,冷汗如漿,瞬間浸透昂貴的禮服內(nèi)襯,手腳一片冰涼。
觥籌交錯間,風紀局如鬼魅般破門而入,將高高在上的執(zhí)政官和藥企巨頭像拖死狗一樣拽走。
此情此景,對他們來說,比任何恐怖片都驚悚。
“快!快走!”
一位政客鉆進豪華轎車時,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劇烈顫抖。
他恨不得座駕能立刻噴射出火箭尾焰,逃離這片不祥之地。
一輛輛豪車,如同受驚的獸群,倉惶駛離這座片刻前還充斥著奢靡歡笑的莊園。
而在二區(qū)的不同地點,州長等人相繼落網(wǎng)的事情,以驚人的速度在二區(qū)的商界、政界,乃至整個上流社會中瘋狂擴散、震蕩。
……
叮鈴鈴!
深夜,濃墨般的黑暗籠罩著臥室。
刺耳的電話鈴聲驟然撕裂了寂靜,也驚醒沉睡中的拉爾斯。
“誰啊?這么晚了……”
身旁的妻子被吵醒,不滿咕噥著。
拉爾斯卻瞬間清醒,心頭警鈴大作。
他一把抓起床頭柜上震動的手機,翻身下床,拇指劃過接聽鍵,“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拉爾斯先生!舒墨議長……議長被風紀局的人抓走了!”
“什么?!”
拉爾斯失聲驚呼,腳步猛地釘在原地。
他下意識地回頭瞥了一眼睡眼惺忪的妻子,隨即迅速拉開臥室門閃身出去,并反手將門輕輕帶上,隔絕室內(nèi)妻子的視線。
“風紀局為什么要帶走舒墨議長?”
“是圣人的命令,不止是舒墨議長,還有唐納執(zhí)政官……”
電話那端的人語速飛快,爆出一連串熟悉的名字。
拉爾斯眉頭緊鎖,形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二區(qū)政商兩界金字塔尖的人物,被連根拔起!
“帝都那邊有什么風聲嗎?”
“據(jù)說是圣人對執(zhí)政官提交的那個提案極度震怒,直接下令首相,把二區(qū)高層徹底清洗一遍。”
“我早就警告過他們!”
拉爾斯的聲音里壓抑著一股強烈的惱怒,“不要輕易去試探圣人的底線!”
在提案討論之初,他就明確表示反對。
可舒墨、唐納那幫人,被羅曼醫(yī)藥集團和其他利益集團的糖衣炮彈腐蝕,又天真地以為,最壞的結(jié)果不過是提案被駁回。
但拉爾斯深知那位坐于圣宮的存在是何等人物。
他不僅擁有強大的力量,其智慧更是洞察古今,超越當世任何一人。
現(xiàn)代科學的許多基石理念,都出自圣人之口,是他讓人研究,從而造就如今的輝煌。
見微知著在拉爾斯看來,那不過是圣人最尋常的本領。
“拉爾斯先生,我們、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讓我想想。”
拉爾斯沒有立刻給出答案,果斷掛斷了電話。
他沒有開燈,任由濃稠的黑暗將自己包裹。
少許,他忽然走到客廳沙發(fā)坐下,點亮手機屏幕,點開進步黨的聊天群組。
群內(nèi)早已炸開了鍋,信息如同瀑布般刷屏。
“圣人定是被奸佞蒙蔽了圣聽,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聯(lián)合向內(nèi)閣申訴控告!”
“還是讓人上街抗議首相的無能。”
“高層突然全部消失,工作出現(xiàn)重大失誤不是很正常嗎?”
看著這些在大群里肆無忌憚的言論,一股怒火猛地竄上拉爾斯的心頭。
他迅速打下一長串冰冷的文字,重重地發(fā)送出去:
“都給我閉嘴!
竟然妄想搞小動作,你們是不是覺得圣人不敢把我們的議員席位一次性抹平?
遠的不提,帝國歷4672年第六行政區(qū)的事都忘了嘛。
那幫自以為是的醫(yī)生,為了反對醫(yī)學生擴招搞集體罷工。
結(jié)果呢?
圣人剝奪所有參與者的行醫(yī)資格,三代以內(nèi)直系血親,永世不得從政、從商、從醫(yī)。
將他們?nèi)框?qū)離第六區(qū),從四方調(diào)集醫(yī)生填補空缺。
和圣人斗法?你們有幾條命?!
記住,這個位置,你們不坐,有的是人擠破頭想坐。
現(xiàn)在,立刻,馬上!停止這些愚蠢的討論!
動用你們所有的人脈和資源,給我去爭,去搶那些空出來的位置,盡量推舉我們的人上去,這才是唯一可行的路!”
他的長文發(fā)出后,群內(nèi)瞬間安靜了幾秒,隨后那些抱怨和煽動性的言論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緊張而務實的討論。
分析哪些位置有希望,該聯(lián)絡誰,如何運作……
拉爾斯將手機隨手扔在昂貴的真皮沙發(fā)上,仿佛扔掉一塊燙手的烙鐵。
他起身,在黑暗中精準地走到電視柜前,拉開抽屜,取出一盒包裝考究的頂級雪茄。
拉爾斯抽出一根,用雪茄剪利落地剪掉茄帽,再用精致的點煙器緩緩點燃。
深吸一口。
濃郁的、帶著獨特木香的煙霧被他深深吸入肺腑。
普通人根本無法承受雪茄過肺的猛烈,但身為一位傳奇境界的超能力者,拉爾斯毫不在意,甚至享受這種強烈的沖擊感。
“呼~”
他重重吐出雪茄,整個人陷入沉思。
年輕時,他信奉力量至上,不屑于涉足政治這灘渾水。
直到踏入超凡高階,見識權力撬動世界的力量,他才幡然醒悟,開始為進步黨效力。
這些年,憑借著一股“肯干、能干,必要時也愿意放下身段”的務實精神,從普通議員爬到如今顯赫的地位。
按照既定的軌跡,等現(xiàn)任舒墨退下,他便是最有力的黨首繼任者,進而有望問鼎二區(qū)議長的寶座。
然而,上百年的忍辱負重,只需要圣人一句輕飄飄的口諭,便轟然坍塌,化為齏粉。
他嘴上對議員們說著“去爭取”,心里卻比誰都清楚。
以圣人的行事風格,絕不會從二區(qū)內(nèi)部提拔任何人填補這些核心空缺。
必定是從其他行政區(qū)空降精兵強將。
新來的掌權者們?yōu)檎痉€(wěn)腳跟,或許會拉攏、提拔一些無關緊要的邊緣人物。
但像他這樣,原體系中的二號人物?
等待他的,只有無情的打壓。
即便圣人沒有明確旨意說他不可再用,新來的那些“空降兵”為自身權力的穩(wěn)固,都需要殺雞儆猴。
他的政治生命已經(jīng)終結(jié)……
拉爾斯想到這里,眼眸再無傷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厲。
他猛地將手中那支價值不菲的雪茄,狠狠摁熄在煙灰缸里。
圣人不仁,那就休怪他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