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每寸土地都流淌著金錢的氣息,當下弦月高懸,車流卻好似永遠不會停息。
黑色勞斯萊斯幻影融入夜色,駛入香榭麗舍花園,這座占據云京最貴地段的頂級豪宅區,隔著藍天湖能俯瞰整座城市最璀璨的夜景。
陸秋宜把車停進地下車庫時,賀景越已經疼得額頭抵在車窗上。她猶豫了三秒,還是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賀總,能走嗎?”
賀景越睜開眼,月光從車庫天窗斜斜照進來,恰好落在陸秋宜垂落的發絲上。
他鬼使神差地沒有推開這只攙扶的手——或許是因為胃部灼燒般的疼痛,又或許是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梔子花香。
“嗯。”賀景越勉強應了聲,一米九的身高壓下來時,陸秋宜差點跪在地上。
她齜牙咧嘴地撐住賀景越,借著燈光偷瞄他蒼白的側臉。
此刻卸去商場殺伐氣的賀景越,看起來竟有幾分符合他28歲的真實年齡。
密碼鎖“滴”的一聲解開,水晶燈驟然亮起的瞬間,陸秋宜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挑高六米的客廳里,整面落地窗外是浮動的城市燈火,意大利進口的云紋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墻上掛著幅她只在拍賣新聞里見過的莫奈睡蓮。
“方圓三公里打不到車。”賀景越突然開口,聲音還帶著病中的沙啞,“客房在二樓右轉第二間。”
陸秋宜正盤算著要不要假裝客氣一下,就聽見賀景越補充道:“當然,如果陸助理更想體驗午夜徒步……”
“客房很好!”她迅速把包甩到沙發上,“我就喜歡睡客房!”
賀景越嘴角幾不可見地揚了揚,轉身去翻藥箱。
陸秋宜趁機摸出手機,屏幕上躺著陸父半小時前發來的消息:【賀氏內部人員名單如下,必要時可調動】。附件里赫然是今天會議上那幾個被處置的高管名字,還有幾個她沒聽過的基層崗位。
“老狐貍……”陸秋宜撇撇嘴,把名單存進加密相冊。正要關機,又一條消息彈出來:【明晚8點,藍天湖茶室見。帶上智語的進展。】
她盯著那個地址皺眉——就在香榭麗舍對面。這么巧?還是說,陸父在監視她?
“需要睡衣嗎?”
賀景越的聲音突然在背后響起,嚇得陸秋宜差點把手機扔進魚缸。
她轉身時,男人已經換了身深藍色家居服,手里拿著套疊得整整齊齊的女式睡衣。
“您家常備女裝?”話一出口她就想咬舌頭。
“妹妹的。”賀景越把睡衣放在沙發上,“新的。”
等陸秋宜洗完澡出來,客廳已經空無一人。她躡手躡腳摸上二樓,經過主臥時聽見里面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胃出血……不嚴重,明天照常。”
陸秋宜第一次聽賀景越這么耐心地說話,不免有些好奇電話另一頭的人。
她貼著門縫偷聽,突然“咔噠”一聲,門把手轉動了。
陸秋宜眼疾手快,一個踉蹌沖進客房,關門瞬間聽見賀景越冷淡的嗓音:“盯緊陸家那個茶室。”
心臟狂跳著撲到床上,陸秋宜把臉埋進鵝絨被里。
看來賀氏也在陸家安排了眼線?她摸出手機想查查藍天湖茶室的背景,卻發現一條未讀消息:
【明早7:30,穿正裝。司機接你去交流會。——H】
“交流會?”陸秋宜猛地坐起來,“我?”
她手忙腳亂翻出今天會議上記的筆記,在重大行程那欄果然看到“AI國際峰會”的字樣。原定陪同的是蘇諾,但現在變成了她。
手機又震了一下,是蘇諾發來的會議資料壓縮包,附言:【好好學習,別丟賀總的臉。】
陸秋宜對著天花板豎起中指。
次日清晨,當鬧鐘響起時,陸秋宜正夢見自己被一群代碼追殺。
她頂著雞窩頭打開衣柜,發現里面不知何時掛滿了當季高定——從面料到剪裁都寫著“我很貴”。
“資本家的糖衣炮彈。”她邊嘟囔邊挑了套藏青色西裝裙,下樓時發現賀景越已經衣冠楚楚地坐在餐桌前喝咖啡,仿佛昨晚那個胃痛到冒冷汗的是另一個人。
“早。”賀景越頭也不抬地推過一份文件,“今天你要回答的三個問題。”
陸秋宜翻開一看,是手寫的Q&A,字跡凌厲:
1.關于數據**→答“采用聯邦學習技術”
2.關于算法偏見→答“正在建立多維度評估體系”
3.關于陸氏集團→答“不予置評”
好在昨晚消失的司機今早又來上班了,陸秋宜可以和賀景越一樣坐在后排——拋卻總裁在身邊的壓迫感,豪車不愧是豪車,和特斯拉就是不一樣的體驗。
四十分鐘后,勞斯萊斯幻影穩穩地停在會展中心。
媒體長槍短炮立刻圍了上來。陸秋宜正要跟著賀景越下車,卻被他一個眼神制止:“你去分會場。”
她剛要轉身,聽見記者尖銳的提問:“賀總!傳聞陸氏集團正在挖角‘智語’核心團隊,您是否知情?”
賀景越腳步一頓,陸秋宜的后背瞬間繃直。她沒有回頭,但清晰地聽見那個低沉的聲音回答:“陸氏確實對AI很感興趣……”
陸秋宜踩著高跟鞋快步走向分會場,賀景越意味深長的回答像根刺扎在背后。
她攥緊了手中的資料袋,里面裝著連夜準備的“智語”項目簡介——其實是從官網新聞稿東拼西湊的產物。
分會場的冷氣開得十足,她剛在嘉賓席落座,主持人就熱情地宣布:“下面有請賀氏集團‘智語’項目負責人陸秋宜女士,為我們分享生成式AI的倫理邊界!”
掌聲中陸秋宜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什么倫理邊界?
但此刻全場目光已經聚焦過來,她只能硬著頭皮站上演講臺。
“首先感謝各位關注……”陸秋宜故作鎮定地念著開場白。
提詞器上滾動播放的正好是賀景越手寫的那三個問題答案?
靈光一閃,她猛地合上文件夾。
“在討論倫理前,我想先問大家——”她指向觀眾席最后一排,“這位穿藍襯衫的先生,您覺得AI講地獄笑話該不該被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