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12日,夜,日軍司令部。
昏黃的汽燈在指揮部內(nèi)搖曳,朝香宮鳩親王的手指緩緩展開一份特高課密電,羊皮紙在寂靜中發(fā)出細微的脆響。
"諸君,"
他緩緩開口,卻帶著掩飾不住的亢奮。
"特高課密電,支那金陵司令官唐升置已下令全線撤退。金陵,終將臣服于皇軍的腳下!"
"嘩啦!"谷壽敷猛地站立起身。
"我第6師團的前鋒距總統(tǒng)府僅剩五里!"
他咧嘴獰笑,軍刀穗子隨著他的動作劇烈搖晃。
"明日午時前,我將要在華夏國父的銅像前檢閱皇軍!"
中島金朝吾冷笑一聲,手指輕輕推倒沙盤上代表第6師團的紅色兵棋。
"谷君未免太過心急。"
他慢條斯理地掏出一份斥候報告。
"太平門的華夏守軍正在焚燒文件,光華門的機槍陣地也已沉寂,擋在我?guī)焾F前的華夏守軍正在全線崩潰,我部今夜即可攻入金陵城內(nèi)。"
窗外驟然爆發(fā)出一陣狂熱的"板載"聲,震得紙門簌簌作響。參謀長佐佐木大佐倉促拉開格柵,寒風(fēng)裹挾著前線急報跑進室內(nèi):
"親王閣下,前線電報,支那光華門守軍潰散!觀察到大量支那士兵丟棄武器向東逃竄!"
"喲西!"
吉柱良輔也忍不住拍案而起。
"親王閣下!支那人已全線潰散,攻占支那首都的榮耀已經(jīng)近在眼前。”
"鐺——!"
朝香宮鳩親王的指揮刀重重敲在桌上,刺耳的金屬顫音瞬間壓過滿堂喧囂。電臺里加密電波的滋滋聲突然變得格外清晰。
"傳令!所有師團取消休整,即刻發(fā)起總攻!本親王要在日出前看到帝國的軍旗插滿金陵城頭!"
"嗨!"
鬼子軍官們爭先恐后沖向通訊室,呢絨軍裝摩擦出急促的窸窣聲。谷壽敷在走廊一把揪住通訊兵的衣領(lǐng),濃重的殺氣噴在對方慘白的臉上:
"傳令前線,所有持械的支那人,格殺勿論!"
他布滿血絲的眼球在黑暗中泛著野獸般的幽光。
"我要用他們的血,為親王殿下鋪就入城之路!"
漆黑的蒼穹驟然被數(shù)十發(fā)照明彈撕裂,慘白的光暈下,金陵城墻宛如一條垂死的巨龍,在炮火中痛苦痙攣。日軍所有重炮陣地同時發(fā)出怒吼,第3師團的裝甲車碾過彈坑累累的公路,車長半個身子探出炮塔,望遠鏡里潰逃的華夏士兵背影,清晰得如同射擊訓(xùn)練場的靶紙。
紫金山觀測所內(nèi),酒井少佐的望遠鏡鏡片上,正倒映著城內(nèi)此起彼伏的猩紅火光。他忽然瞇起眼睛,那些本該死守的機槍陣地,此刻竟接二連三地陷入詭異的沉默。
"這不是撤退......"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這是獵物自己撕開了牢籠。"
更遠處的長江水面上,幾簇微弱的燈火正逆流而上。懸掛青天白日旗的小火輪在黑暗中倉皇逃竄,而它們身后的金陵城,已傳來零星的慘叫,最先突入城南的是日軍第13聯(lián)隊,此刻鬼子兵們正發(fā)出野獸般的嚎叫......
顧家生站在臨時指揮部的沙盤前,煤油燈將他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指揮部設(shè)在原中央銀行的地下金庫,厚重的鋼門隔絕了外界大部分炮聲,但地面仍不時傳來悶雷般的震動,震得天花板的灰塵簌簌落下。
顧家生突然開口道:
"截至目前已整編了多少部隊?"
顧小六快步上前,翻開筆記本:
"四少爺,截至目前已經(jīng)強制收編了近三萬人,其中二萬多人已重新整編完成,并已武裝完畢進入巷戰(zhàn)陣地。"
程老二在一旁咧嘴笑道:
"四哥~~你馬上要當衛(wèi)戍司令了啊,哈哈!"
顧家生沒理這個家伙,只是點點頭對顧小六說道:
"命令王鐵栓部即刻開始把藏匿的船只和扎好的竹筏全部拿出來,組織老百姓和重傷員連夜渡江。"
他轉(zhuǎn)向程遠和李天翔:"你們按照事先預(yù)案立刻以班、排為單位指揮部隊進入指定作戰(zhàn)區(qū)域。"
最后,他轉(zhuǎn)頭看向副團長張定邦。這位副團長正盯著沙盤上代表日軍進攻路線的紅色箭頭,眼睛中透露著冷光。
"雨潤兄,"
顧家生聲音低沉:
"多的話,兄弟這邊就不多說了,現(xiàn)在整個金陵城的防御部署都是根據(jù)你的設(shè)計來的,你來做前敵指揮官,金陵城數(shù)十萬百姓的命運皆在你我兄弟之手中,一切珍重。"
張定邦沒有說話,只是立正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就跟程遠和李天翔匆匆離去。鋼門開合的瞬間,遠處傳來一陣密集的機槍聲。
顧家生走到墻邊,手指劃過一張手繪的南京城區(qū)圖。圖上用紅藍鉛筆標注了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和火力點,那是張定邦五天五夜不眠不休設(shè)計的"鐵壁-荊棘"防御體系。利用金陵城縱橫交錯的街巷,構(gòu)筑層層阻擊陣地,每一棟建筑都是堡壘,每一條小巷都是死亡陷阱。
"告訴弟兄們,"
顧家生轉(zhuǎn)身,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
"我們不是為勝利而戰(zhàn),而是為時間而戰(zhàn)。每拖住鬼子一分鐘,就能多撤走十個百姓。"
地面突然劇烈震動,天花板掉下一塊石灰,砸在沙盤上。遠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接著是此起彼伏的警報。
“六兒,召集警衛(wèi)排跟我去一趟下關(guān)碼頭,那里我不放心。”
顧家生對著顧小六說完就抬步往下關(guān)碼頭方向走去。
金陵,下關(guān)碼頭。
寒風(fēng)裹挾著長江的水汽撲面而來,顧家生還未靠近碼頭,耳畔就已灌滿了震天的哭喊與咒罵。
火光映照下,整個下關(guān)碼頭猶如人間煉獄,烏泱泱的人群擠滿了每一寸土地,老人被推搡倒地,孩童的哭聲淹沒在歇斯底里的吼叫中。輕重傷員拖著血淋淋的殘肢在泥濘中爬行,潰兵們紅著眼撕扯著彼此,爭先恐后地往江邊沖。
王鐵栓的三營防線已經(jīng)被沖得七零八落。原本的八百人加上兩千多重新整編的潰兵,在面對數(shù)萬瘋狂逃命的人潮,他們就像怒濤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撕碎。
"滾開!老子是88師的!"
一個滿臉血污的中央軍營長掄起槍托砸翻維持秩序的士兵。
"當官的都坐船跑了,憑什么攔我們?!"
他身后幾十個潰兵立刻跟著起哄:
"弟兄們沖啊!不上船就是等死!"
人群瞬間暴動,防線徹底崩潰。維持秩序的士兵們被撞倒在地,眼看就要被踩踏事件。
"砰!"
一聲震耳的槍響劃破夜空。
所有人為之一靜。
顧家生舉著冒煙的駁殼槍,帶著警衛(wèi)排如同一柄尖刀插進人群。他一把揪起那個88師營長的領(lǐng)子,槍管狠狠頂在對方下巴上:
"姓名!部隊番號!"
那營長被這殺氣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立正:
"報、報告長官!88師524團一營營副劉昌明!"
"很好。"
顧家生冷笑一聲,突然給了對方一個大嘴巴子。
"身為軍官帶頭沖擊防線,你他媽也配穿這身軍裝?!"
劉昌明踉蹌著倒退幾步,捂著臉嘶吼:
"長官!弟兄們守了5天!子彈早就打光了!建制打殘了!全他媽完了!"
"放屁!"
顧家生一腳踹翻他,轉(zhuǎn)身踩上一輛廢棄的卡車。寒風(fēng)中,他的呢子大衣獵獵作響。
"老子是第18軍11師455團上校團長顧家生,現(xiàn)在,這兒我說了算。想要活命的都聽我的命令!"
他聲如炸雷。
"我的弟兄正在前面用性命拖住鬼子!每一分鐘都有弟兄犧牲,鬼子來了我和我的弟兄們先頂上。"
碼頭突然安靜下來,只有江水拍岸的嗚咽。
"褲襠里帶把的,就把船讓給老人孩子和重傷員先上。"
顧家生再次怒吼一聲:
"當兵的,都給老子站出來!維持秩序!先組織百姓過江!"
他"咔嚓"一聲給手槍上膛,目光如刀掃過人群:
"誰再敢沖擊防線.....老子的槍可不是擺設(shè),惹毛了,老子把船全炸了,一拍兩散。"
沉默。
突然,一個斷了一條腿的傷兵拄著步槍站起來:
"報告長官!36師王根虎!請求維持秩序!"
"報告!87師通訊連......"
"教導(dǎo)總隊......"
潰兵們一個個站了出來。劉昌明顫抖著抹了把臉,突然搶過一面殘破的軍旗爬上高處:
"是爺們的,跟老子去碼頭東側(cè)設(shè)卡!"
嘩啦啦~一群潰兵面紅耳赤的跟著劉昌明往前走去,顧家生對顧小六使了個眼色,顧小六點了點頭,疾步追了上去。(不是槍決哈,是給這群潰兵提供工事位置和武器彈藥喲~)
顧家生跳下車,拍了拍王鐵栓的肩膀:
"三營長,現(xiàn)在你來指揮這里,等天明前我會再給你派人,到時候去江對岸設(shè)立橋頭陣地。"
他望向滾滾江面,輕聲道:"按老弱婦孺、輕重傷員的順序,有序渡江,我們的時間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