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zhàn)之血肉熔爐 第19章 死守生命通道

就在顧家生率領(lǐng)部隊在金陵城的斷壁殘垣間與日軍展開慘烈的巷戰(zhàn)時，長江北岸也燃燒起了戰(zhàn)火。

滁河平原上，日軍第5師團，國崎支隊的鋼鐵洪流正碾碎初冬的薄霜。四十余輛九七式坦克排成楔形攻擊陣型，柴油發(fā)動機的轟鳴聲震得兩岸蘆葦簌簌發(fā)抖。

緊隨其后的機械化步兵大隊踏著整齊的步伐，三八式步槍的刺刀在陽光中折射出森冷的光芒。

與此同時，西北方向的**高地傳來悶雷般的炮響。日軍第13師團的野戰(zhàn)炮群正在校準射界，75mm山炮的炮口每一次噴吐火舌，遠處的丘陵就會騰起一朵朵死亡之花。

三個齊裝滿員的步兵聯(lián)隊已展開戰(zhàn)斗隊形，土黃色的軍服在枯黃的茅草中若隱若現(xiàn)，宛如一條吐信的毒蛇，正悄然切斷通往浦口的最后退路。

這兩支日軍精銳，就像兩把鐵鉗。東線的裝甲矛頭要鑿穿防線，西線的步兵鐵壁要封死退路，教科書般的鉗形攻勢即將合攏。日軍參謀部的作戰(zhàn)地圖上，代表華夏軍隊的藍色箭頭已被紅色鉛筆重重圈住，只待一場完美的殲滅戰(zhàn)。

但他們不會知道，五千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正透過戰(zhàn)壕的射擊孔緊盯著來犯之敵。三營的八百士兵與四千多潰兵早已融為一體，他們用工兵鏟在凍土上挖出縱橫交錯的戰(zhàn)壕，用炸毀的汽車構(gòu)筑反坦克障礙。下關(guān)碼頭那邊，一批批渡船正載著百姓駛向?qū)Π丁?/p>

此刻，顧家生他們身后的長江波濤中，最后一條生路正在接受日軍不要命的瘋狂猛攻。

“咻———！”

炮彈撕裂空氣的尖嘯聲由遠及近，王鐵栓條件反射般撲進戰(zhàn)壕。下一秒，整個大地像被巨神捶打的鼓面般劇烈震顫，沖擊波裹著碎土塊砸在他后背上，鋼盔叮當作響。

"他娘的！第七輪炮擊了！"

王鐵栓吐出嘴里的泥沙，扭頭吼道：

"觀察哨！報傷亡！"

沒有回應(yīng)。只有燃燒的帆布冒著黑煙，半截斷臂掛在扭曲的鐵絲網(wǎng)上，手指還在神經(jīng)性地抽搐。王鐵栓這才發(fā)現(xiàn)觀察哨所在的位置已經(jīng)變成一個直徑五米的彈坑，潮濕的坑底滲著暗紅色的泥漿。

"營長！三連陣地被撕開個口子！"

滿臉血污的傳令兵從交通壕滾下來，左耳只剩個血窟窿。

"小鬼子坦克上來了！"

王鐵栓抓起望遠鏡的手在微微發(fā)抖。透過彌漫的硝煙，江岸陣地上橫七豎八倒著穿灰布軍裝的尸體，有些被炮火犁得支離破碎。遠處，五輛九七式坦克正噴著黑煙碾過戰(zhàn)友的遺體，后面跟著潮水般的土黃色身影。

"把預(yù)備隊頂上去！"

他扯開領(lǐng)口，銅紐扣崩飛在戰(zhàn)壕壁上。

"告訴二連，就算用牙咬也得把缺口堵上！"

..................................

鋼鐵履帶碾過結(jié)冰的戰(zhàn)壕邊緣，將半埋在土里的青天白日徽章壓得粉碎。王鐵栓看著那輛九七式坦克像史前巨獸般碾過二連陣地，履帶上沾著的碎肉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粉紅色。

"反坦克班！上燃燒瓶！"

他的吼聲淹沒在150mm榴彈炮的爆炸聲中。左翼陣地突然騰起三十米高的煙柱，整段戰(zhàn)壕像被巨人掀翻的玩具，七八個士兵的殘肢和馬克沁機槍零件一起飛上天空。

濃煙里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那是個被彈片切開肚子的老兵，腸子拖在凍土上像條蠕動的紅蛇。

"營長！三連打光了！"

傳令兵踉蹌著撲進指揮所，鋼盔凹下去一塊，血順著眉骨流進眼睛里。

"小鬼子從江灘繞過來了......"

王鐵栓透過塌了大半的觀察孔，能看見江面上漂著幾十具尸體，像被漁網(wǎng)兜住的銀魚，隨著波浪輕輕搖晃。

更遠處，六條渡船正在炮火中艱難轉(zhuǎn)向，船頭擠滿抱著包袱的婦女，有個穿藍布衫的小姑娘在朝陣地揮手。

"哐當"一聲，指揮所頂棚的圓木突然塌下來半截。王鐵栓抬頭看見兩架九七式艦攻正在俯沖，機翼下的紅丸標記刺得眼睛生疼。

20mm機炮掃過前沿陣地，整條散兵線像被鐮刀割過的麥子，瞬間倒伏下去。有個機槍手被攔腰打斷，上半身還死死抱著發(fā)紅的槍管。

"營長！鬼子上來了！"

司號員小李貓著腰過來報告。

"至少一個大隊..."

王鐵栓用刺刀割下綁腿扎緊傷口，抄起一支上著刺刀的漢陽造。戰(zhàn)壕里幸存的士兵們默默聚攏過來，有人往空槍膛里塞最后一發(fā)子彈，有人把工兵鏟磨得雪亮。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潰兵們，此刻眼神卻出奇地一致，那是困獸將死時反而兇性大發(fā)的光。

"弟兄們。"

王鐵栓的聲音沙啞得不像活人。

"身后三公里就是渡口，現(xiàn)在江面上至少有5000老百姓..."

一發(fā)榴彈在不遠處炸開，掀起的泥土雨點般砸在鋼盔上。

他指向江對岸隱約可見的金陵城廓，那里正騰起滾滾黑煙。

"如果我們慫了，撤了會發(fā)生什么？"

戰(zhàn)壕里響起鋼槍頓地的悶響，殘存的士兵們抬起布滿硝煙的臉。

"那群畜生會糟蹋咱們的姐妹，會把咱爹娘當活靶子練刺刀！你們說.....咱們能放這群畜生過去嗎？"

一陣壓抑的嗚咽聲中，有個獨臂老兵突然舉起砍卷刃的大刀："不能！"

這聲怒吼像火星濺進火藥桶。上千多條嘶啞的喉嚨炸開驚天動地的咆哮：

“不能！不能??！殺鬼子~~~"

聲浪震得戰(zhàn)壕邊緣的浮土簌簌滑落，幾個重傷員掙扎著往槍膛里壓進最后一發(fā)子彈。

王鐵栓咧開干裂的嘴唇笑了，他抬起腳狠狠碾碎地上染血的鬼子膏藥旗。

"好！那老子今天就把話撂這兒！"

他"咔嗒"一聲給駁殼槍上膛。

"小鬼子想過去禍害咱們的父老妻女...除非從老子尸體上踏過去！"

上千條漢子同時接上這句話，吼聲混合著坦克逼近的轟鳴，在長江北岸炸響最后的戰(zhàn)鼓。

鬼子已經(jīng)沖到五十米內(nèi)，刺刀在晨光中閃著寒光。王鐵栓猛地拉響埋在陣地前的詭雷，三聲悶響后，沖在最前的十幾個鬼子被炸成血霧。殘存的士兵們開火了，稀稀拉拉的槍聲里夾雜著拉栓的金屬脆響。

"噠噠噠！"

捷克式輕機槍突然卡殼，射手狂怒地掄起槍托砸碎撲來的鬼子天靈蓋。王鐵栓看見一個被炸斷手的士兵，用牙齒咬著導(dǎo)火索滾進坦克履帶下。轟然巨響中，那輛九七式坦克像被掀翻的烏龜，炮塔歪在一邊噴出橘紅色的火舌。

"殺啊?。?！"

激烈的白刃戰(zhàn)爆發(fā)...............

戰(zhàn)壕里的泥水已經(jīng)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王鐵栓的綁腿早已浸透了血水，每走一步都會發(fā)出"咕嘰"的聲響。

他怒吼著突刺，中正式步槍的刺刀閃著寒光，精準地捅進一個鬼子曹長的咽喉。刀尖刺破喉結(jié)時傳來"噗"的一聲悶響，滾燙的鮮血像噴泉一樣濺射出來，糊了他滿臉。血腥味頓時充滿了口腔和鼻腔，咸腥得讓人作嘔。

鬼子曹長瞪圓了眼睛，雙手死死抓住刺刀，指甲在鋼刃上刮出刺耳的聲響。王鐵栓猛地扭轉(zhuǎn)槍身，刺刀在氣管里攪了半圈，小鬼子這才像泄了氣的皮囊一樣癱軟下去，濺起一片血色的泥漿。

就在他拔刀的瞬間，身后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王鐵栓猛地轉(zhuǎn)身，看見司號員小李被兩個鬼子按在了戰(zhàn)壕拐角的泥水里。

"小李！"

少年瘦弱的身軀在泥漿里拼命掙扎，像條擱淺的魚。一個鬼子騎在他背上，雙手死死拽住他的雙手；另一個小鬼子正用刺刀往他身上捅。

"狗日的！"

王鐵栓剛要沖過去，卻被兩個突入戰(zhàn)壕的鬼子攔住了去路。

泥水中的小李突然停止了掙扎。他染血的臉轉(zhuǎn)向王鐵栓，嘴角竟扯出一個慘笑。右手不知何時已掙脫出來，摸向了腰間，那里別著兩顆手榴彈。

"營長..."

少年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但王鐵栓分明看見他的口型在說：

"替我多殺幾個..."

"不！小李別...."

王鐵栓的嘶吼被爆炸聲吞沒。

小李用盡最后的力氣拉響了手榴彈。一團橘紅色的火球在戰(zhàn)壕里炸開，氣浪掀翻了附近的幾個鬼子。破碎的號角碎片像子彈一樣四射，其中一片銅片"嗖"地劃過王鐵栓的臉頰，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傷口。

等硝煙散去，那里只剩下一個還在冒煙的彈坑。泥漿混合著血肉從坑壁緩緩滑落，幾片染血的號角碎片插在周圍的泥土里，像一座無聲的墓碑。

王鐵栓抹了把臉上的血水，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他彎腰撿起一塊帶著號嘴的銅片塞進兜里，轉(zhuǎn)身時眼神已經(jīng)變得像冰一樣冷。

中正式步槍的刺刀再次舉起，刀尖滴落的血珠在晨光中紅得刺眼。

當太陽升過正午時，三營陣地前堆起了半人高的尸墻。王鐵栓拄著斷槍站在戰(zhàn)壕里，腳下積著沒過腳踝的血水。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著，斷骨處露出森白的骨茬。還活著的士兵不到百人，個個帶傷，有人甚至用綁腿把炸爛的腸子硬塞回腹腔。

江風(fēng)送來渡船的馬達聲，隱約能聽見婦女兒童的哭喊。王鐵栓望著遠處重新集結(jié)的日軍，土黃色的浪潮后是正在架設(shè)的九二式步兵炮。他摸了摸空蕩蕩的子彈袋。

"團座……"

他嘶啞地低喃，聲音被炮聲吞沒大半。

"你再不派援軍來……老王我可要守不住了……"

他的目光越過渾濁的江水，望向南岸那片燃燒的金陵城。那里有他的袍澤，有他的弟兄，還有沒來得及撤出來的百姓。現(xiàn)在，他們?nèi)急焕г跓挭z里，而他，能做的就是在這里死守這最后一道防線。

又一波炮彈砸落，泥土和血肉混合著飛濺而起。王鐵栓踉蹌了一下，抹了把臉上的血，恍惚間，他看見戰(zhàn)壕前站著無數(shù)灰布軍裝的虛影。

那些早已戰(zhàn)死的弟兄們，端著刺刀，沉默地站在硝煙里，仿佛要替他擋住下一波鬼子的沖鋒。

他咧開干裂的嘴唇，笑了。

"三營！"

他嘶吼著，舉起一把砍得卷刃的大刀片，刀鋒上還掛著鬼子的血肉。

"死戰(zhàn)不退！！！"

殘存的士兵們跟著咆哮起來，他們有的斷了胳膊，有的腹部被彈片撕開，可他們?nèi)匀凰浪肋鴺?，死死盯著前方涌來的日軍?/p>

沒有援軍！沒有退路！但弟兄們還在！

但凡還有一個人活著，這道防線，就永遠不會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