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成出來了就沒打算回去,他抬起手腕看一眼時間。
“還有什么事嗎?”
他問擋在他面前的女律師。
女律師盯著他的臉看得著迷,被他一問,回過神來,趕緊說。
“哦,是這樣的,我最近在做法律援助,遇到一個官司,不知道該不該接手......”
“說。”
周津成只想盡快聽她說完,他該回去吃藥了。
“是一個單親媽媽,剛從監(jiān)獄放出來,想要回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但是她女兒有心臟病,手術(shù)費很貴,養(yǎng)父母一家......”
女律師聲音戛然而止,她覺得周律師臉色有些不對勁,沒敢往下繼續(xù)說。
“郁瑾?”
周津成語調(diào)平淡,薄薄的鏡片下眼底難得有暗色翻涌。
“是,那個女犯人是叫郁瑾。”
女律師點頭,她還想問什么,被周津成的話堵住。
“注意你的言辭。”
“是......是當事人。”
女律師在他面無表情的注視下,改正了自己的話。
她有些好奇,既然周律師認識這個女人,她為什么還要找法律援助,給她安排一個負責官司的律師不就是周律師一句話的事嗎。
“您跟她認識?”
“不用接她的官司,這沒你的事了,回去吧。”
周津成答非所問,有些心不在焉。
“好的。”
女律師一步三回頭,看著他開車離開餐館。
同一時間,郁瑾說要買些日用品,讓杜怡眉把她送到家附近的超市門口。
她再次從超市出來,拎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一些衛(wèi)生紙和洗衣液。
遠遠地,看到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樓下。
她低著頭,沒在意。
“郁記者。”
她停下腳步,攥著塑料袋的手一緊,這聲音,是周津成。
看向旁邊,有些意外。
他剛才不是在跟溫妤約會嗎,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
“周律師,真巧。”
郁瑾覺得他應(yīng)該不會住在這附近,這附近都是小公寓,只能一個人住的那種,房租很便宜。
“不巧,我在等你。”
周津成一身深黑色西裝,里面是質(zhì)感十足的月白色襯衣,西褲垂墜感很足,襯得他的身形格外挺拔頎長。
他走向她,步伐沉穩(wěn),不急不緩,臉上看不出表情。
像......從前一樣。
郁瑾不明白他找過來的目的,下意識后退兩步,攥緊手里的袋子。
“邊走邊說。”
周津成似乎還沒認出她,語氣平淡,她松了一口氣。
“好。”
兩人并排走著,郁瑾刻意跟他拉開距離,中間的空地還能再站一個人。
周津成要低頭才能看到她,看到她卷翹纖長的睫毛,清瘦精致的五官,眉間鼻梁很高,鼻頭小巧挺翹。
他記得褚南傾的五官也很精致,只是鼻梁沒有這么高挺,但也不算矮。
“周律師,有什么事嗎?”
郁瑾等了半天也沒見他說話,眼看就要到家門口了,氣氛怪怪的。
周津成收起目光,語氣低沉。
“你把希望寄托給法律援助中心,是對我的能力不信任嗎?”
郁瑾愣住,她停下腳步,抬頭看向他。
他怎么知道這事的?
對哦,他在律師這個行業(yè),那么有名,肯定有很多關(guān)系好的同行。
她只要找律師打官司,就不可能瞞過他。
“沒有。”
她否認得干脆。
她當然沒有質(zhì)疑他的能力,反而是太清楚他的能力有多強。
只要他想,他手里的官司能有無數(shù)種結(jié)局。
“既然不是,那是為什么?”
周津成低頭看著他,面色冷峻,像極了當時他問她。
為什么總跟著他?
教學(xué)樓,餐廳,圖書館,他去哪兒都能碰到她。
不同的是,這次郁瑾臉色沒有半點紅暈,她敢直視他的眼睛。
“沒有為什么,我只是想換個律師,難道我連這點權(quán)利也沒有嗎?”
“你當然有這個權(quán)利。”
“只是,從我手下過,卻沒有接手的官司,放眼整個景江,你覺得還會有誰會接手?”
“他們就算收了你的錢,你的女兒也不會回來。”
他提到小景,郁瑾臉色有了異樣的神色,她的手指蜷縮起來,塑料袋提手勒得手疼。
“我......”
"紀家請了美國的律師團隊,其中有,”郁瑾抿了一下唇,嘴邊的話被打斷。
“有我的老師,陳宗羲教授。”周津成臉上沒有半點表情變化,相反,鏡片下的眼眸似乎暗沉了幾分。
并非敬意,而是一種愧意。
對誰的愧疚?
總不會是他的老師。
“如果你是在擔心我會故意輸?shù)艄偎荆懞美蠋煟悄愕膿氖嵌嘤嗟摹!?/p>
“我有最起碼的職業(yè)操守,即便是面對老師,在法庭上,我也不會手軟。”
他一字一句,沉穩(wěn)的聲音落在郁瑾的頭頂。
郁瑾鼻尖一股酸澀,他說得對,他有最起碼的職業(yè)操守,對誰都不會手軟。
他能面無表情地在法官面前羅列她犯罪的證據(jù),能親眼看著她被宣判,而后轉(zhuǎn)身離開,走得決絕。
能五年時間里,一次都不去城西女子監(jiān)獄看望她。
每次有人來,她都第一個看向門外。
連杜怡眉都看出,她在等人,而她要等的那個人是不會來的。
“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
郁瑾這副樣子,讓周津成有種錯覺,好像是他在求她。
他才是那個急不可耐需要打官司的人。
“考慮多久?”
郁瑾想了想,“明天,明天我會給你留言。”
“我不會害你,郁記者。”
周津成的話,讓她一哆嗦,她驚慌的眼神看向他,又迅速移開目光。
害她......
“你怎么了?”
周津成看著她單薄的雙肩似乎在顫抖,咬著下唇,眼眶濕紅。
“沒什么,我該回家了。”
“還早。”
“不早了,已經(jīng)......”
這對話有些耳熟,剛在一起的時候,他經(jīng)常在律所忙到深夜,一個電話把她叫出去,已經(jīng)是半夜凌晨了。
她想回宿舍,他說還早。
最后,宿舍門關(guān)了,她怕叫醒阿姨記違紀,只好讓周津成把她帶到律所。
一開始還是睡沙發(fā),后來就.....
她的第一次,在他的辦公桌上。
寒冬時分,暖氣開得很足,大理石桌面硌得她退無可退。
郁瑾一抬頭,小巧的鼻尖差點碰到他高挺的鼻梁,他低垂著腦袋,闔著雙眸,纖長的鴉色睫毛清晰可數(shù)。
他像是要睡著了。
“周律師。”
周津成聽到耳邊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眼底略帶疲倦。
“抱歉。”
他該回去休息了,好不容易有了困意。
剛轉(zhuǎn)身離開,才離開郁瑾幾步遠,他便清醒過來,睡意全無。
他抬起手腕,手背泛白,鉑金腕表在昏黃的路燈下發(fā)出亮光。
已經(jīng)過了吃藥的時間。
他剛才的睡意是怎么回事,平常在床上都睡不著,這次竟差點站著睡著。
郁瑾拎著東西走上樓梯,她住在六樓,這棟公寓樓沒有電梯。
她今天穿了一雙平底鞋,踩在臺階上有輕微的沙粒摩擦聲。
塑料袋提手勒得手心疼,她走到四樓,放下袋子,正準備換個手拎東西。
余光瞥見樓梯下,三樓的位置有個人影。
就在她探頭看下去的時候,漆黑一片,人影從她眼前一閃而過,有下樓的腳步聲,但是看不到人。
她想到今天寫的新聞稿。
近期景江市發(fā)生多起尾隨案件,多名獨居女子遭嫌疑人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