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薇盯著手機屏幕。
那張被裁剪放大的照片像一根刺,狠狠扎進她的視線。
唇瓣緊貼,光影交錯,誰看了都會信以為真。
她的手指懸在舉報鍵上方,卻遲遲沒有按下。
上一次她還能靠證據反擊,可這一次,情緒仿佛被抽空的氣球,連憤怒都顯得輕飄無力。
頭頂的光暈凝成一片深藍漩渦,邊緣已悄然泛灰。
手機震動,張婥的語音條跳了出來,聲音炸得像燒開的水壺。
“論壇炸了,李翰飛和張曉敏聯手發了個‘聊天記錄合集’,說你靠和教授搞曖昧拿獎,頭像、昵稱全都仿得一模一樣,現在全網都在傳‘白富美上位潛規則’。”
許薇沒回話,只是把手機倒扣在沙發扶手上。
她蜷進抱枕堆里,膝蓋抵著胸口。
頭頂的光暈微微顫動,如同風中即將熄滅的燭火。
她想起《眼淚的形狀》上線那天,林崢站在天臺調試燈光的樣子。
那時他的光是沉靜的靛藍,穩定得像一座不會傾斜的塔。
可現在,她連自己頭頂的顏色都不敢看。
她翻出相冊,點開那天拍攝的合影。
林崢低頭調試LED燈,側臉被冷光勾出清晰的輪廓,袖口還沾著鉛筆灰。
許薇放大畫面,指尖輕輕劃過林崢眉骨的線條。
光暈檢測顯示:專注(88%),平靜(90%)。
許薇低聲說道:“那時候,光是真的。”
可現在呢?她閉上眼,腦海里全是那些評論。
“難怪能進決賽。”
“資源都讓這種人占了。”
“長得好看就能為所欲為?”
她不是沒被人議論過,可那些都是羨慕或嫉妒。
而這一次,是**裸的羞辱。
手機又震了一下。
來電顯示:媽媽。
許薇屏住呼吸,光暈灰霧中泛起一絲猩紅。
她按下接聽。
“下周六晚七點,周予安會來家里吃飯。”
郭文霜的語氣像在宣讀日程安排:“你穿那件珍珠白禮服。”
許薇猛地站起身,手機差點砸進抱枕堆。
“我又不是拍賣品。”
“你激動什么?”
郭文霜語氣未變。
“周予安是周氏集團繼承人,年紀輕輕就拿了三個國際設計獎,你現在的處境,正需要這樣的資源背書。”
“我現在處境?”
許薇冷笑一聲:“因為我被人造謠,所以就得去相親?”
“謠言能傳開,說明有土壤。”
“你應該把精力放在正事上,而不是整天拍什么眼淚鹽水。”
許薇喉嚨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想起小時候,母親撕掉她畫的婚禮策劃圖,說許家女兒的婚姻,是戰略,不是童話。
那時她不懂,現在懂了。
在母親眼里,感情從來不是選擇,而是配置。
電話掛斷。
許薇站在原地,光暈劇烈波動,灰霧中透出猩紅,像被無形的手反復撕扯。
她第一次清晰意識到,連最親密的人,也在用“為你好”剝奪她的選擇權。
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夜色沉沉,樓下路燈昏黃。
她低頭整理思緒,想找出反擊的邏輯鏈,可腦子里全是雜音。
光暈越來越暗,邊緣開始碎裂,像干涸的湖面。
突然,窗玻璃傳來兩下輕叩。
許薇愣了下,低頭看去。
林崢站在樓下,深灰大衣沾著夜露,手里晃著兩張熒光綠的票。
他仰頭看著許薇,目光沉靜。
光暈如深海中升起的星群,堅定(95%)。
他揚聲道:“追光者的特權,拒絕光污染,要來嗎?”
許薇怔住。
她沒動,只是盯著林崢。
那光太亮了,亮得讓她想躲,又舍不得移開眼。
“你查到是誰發的照片了?”許薇終于開口,聲音有點啞。
“查到了。”
林崢站在路燈下,語氣平穩。
“但你現在不需要知道名字,你需要的是離開這個房間,離開這些聲音。”
“可論壇還在傳......”
“謠言像霉菌,潮濕的地方才長得快,你越盯著它,它就越覺得自己重要。”
許薇扯了扯嘴角:“你說得輕松,他們可是在罵我。”
“那就讓他們罵。”
林崢抬手,把票貼在玻璃上。
“但你得選,是要繼續聽他們說話,還是跟我去看一場沒人認識你的音樂節。”
她沒接話。
林崢也不催,就站在那兒,像一堵不會動搖的墻。
許薇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還停在那張被P過的聊天記錄上。
她忽然想起《情緒共振塔》剛被剽竊時,自己攥著草圖本坐在教室后排,光暈猩紅如血。
那時她以為世界塌了,可后來呢?
林崢走上講臺,拿起粉筆,說:“這不該是垃圾桶。”
原來有些光,不是用來照亮別人,是用來提醒自己別閉眼的。
她轉身抓起帆布包,拉開門下樓。
見許薇出來,林崢把票塞進她手里,指尖微涼。
“你就不怕我去了又被人拍?”
“有這方面的顧慮,但更怕你因為害怕,就把自己關起來。”
許薇笑了笑,低頭看著手里的票。
熒光綠在暗夜里微微發亮,像兩小片不會熄滅的極光。
“你什么時候買的?”
“昨天,你剪《眼淚的形狀》的時候,我就買了。”
許薇心頭一震,抬頭看著林崢。
“所以......你早打算帶我走?”
林崢搖了搖頭:“不是走,是換個地方,繼續發光。”
許薇攥緊手中的票,光暈邊緣終于透出一絲極淡的暖藍,像冰層下悄悄流動的春水。
遠處一輛共享單車停在路邊。
車筐里放著一份被雨水打濕的報紙,頭版標題模糊不清,只看得出“許氏”“聯姻”幾個字。
林崢走過去,彎腰將報紙折了兩下,塞進路邊的回收箱。
接著走到許薇身邊,朝她伸出一只手。
許薇猶豫片刻,最終把手放進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