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打量起身邊的女人。
她的相貌算不上出眾,但臉上的微笑卻帶有幾分親和力。
陳默也回以微笑,開口道:“我準備去城市廣場,不會耽誤你吧?”
他看了眼腕表,現(xiàn)在剛過下午三點,離心語放學(xué)還有些時間,倒是也不必著急。
“不……不耽誤。”
女人稍作停頓后才回應(yīng),嗓音聽著有些嘶啞。
陳默點點頭,沒再說話。
然而,旁邊的女人似乎來了興致,主動搭話道:“小哥,你這臉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識伸手摸了下臉,觸碰到紅腫的地方,不禁抽了口涼氣。
陳默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掛著彩,難怪剛才女人一直盯著他看,他還以為單純是自己長得帥……
陳默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沒什么,跟人起了點小沖突。”
女人咂了咂嘴。
“唉,你還這么年輕,可不能隨便打架啊!真要是打出個好歹,受罪的還是你自己,能好好活著比什么都強……”
她在一旁喋喋不休,陳默聽得頭都大了。
搞什么啊,一天天的。
陳默只能連連點頭:“是是是,大姐您說得太對了!”
盡管陳默的語氣有些敷衍,女人卻沒有在意,依舊不厭其煩地勸說:“小哥,你得聽我的,我可是過來人!咱們出門在外,最重要的就是保護好自己,沒什么比安全更要緊……”
陳默覺得她的話有道理,但也頗為無奈,坐個出租車都能遇到這么能聊的。
換作是他,是絕對不可能跟陌生人聊這么多的。
就在這時。
吱!
出租車猛地一個急剎。
陳默差點撞到前方的座椅,他朝前看了看,發(fā)現(xiàn)路況并無異常,便問道:“師傅,出什么事了?”
司機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轉(zhuǎn)過頭擠出笑容:“那個……要不您換輛車吧,我這兒突然有點急事……”
陳默皺了皺眉。
“你把我送到方便打車的地方也行,這塊兒不好叫車。”
“咳,這趟車費我不要了,我是真的有急事,您看……”
司機還是滿臉賠笑,眼神里卻透出一絲恐懼。
“那她——”
陳默剛想說話,猛然一頓,緩緩地將頭轉(zhuǎn)向了旁邊的女人。
司機的表情更加驚恐,他望向陳默身邊空無一人的座位,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您行行好……”
陳默上車時,司機還以為他在講電話,可從中控臺的后視鏡里看去,才發(fā)現(xiàn)陳默手里根本沒手機,卻對著旁邊有說有笑,這可把司機嚇得不輕。
陳默瞬間就明白了。
麻的,又碰上不干凈的東西了?
他立刻懂了司機為何如此害怕,當機立斷地推門下車。
“唉,小哥,你等等!先別關(guān)門!”
女人忽然出聲喊道。
陳默便拉著車門,等女人下來后,他才將門關(guān)上。
車門剛關(guān)上,出租車就發(fā)出了賽車般的轟鳴,轉(zhuǎn)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女人站在陽光下,絲毫沒有不適的樣子,她饒有興致地看著陳默,問道:“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我是什么了,難道你不害怕嗎?”
陳默笑了笑。
“你不是我遇到的第一個了。”
女人很驚訝。
“除了我,還有其他的……那種東西嗎?”
很顯然,她自己也不愿說出那個詞。
陳默失笑道:“當然,這世上分分秒秒都有人死去。”
“這倒也是。”
女人若有所思地點頭,自我介紹道:“我叫杜娟,大概死了……有十天了吧,我有點記不清了。”
陳默有些意外,他本以為靈魂狀態(tài)維持不了太久,沒料到這次遇見的,竟然在世間逗留了十天之久。
他問道:“你是怎么死的?”
當面問別人死因,倒是一種很奇特的體驗。
聽到這話,杜娟的表情瞬間充滿怨恨,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是被車撞死的!警察認定是交通事故,可我自己清楚,那不是!是有人蓄意謀害我!”
陳默說:“這么肯定?興許就是個意外呢。”
“絕不是意外!”
杜娟斬釘截鐵地說:“一定是他害了我,他給我買了大額的意外險,受益人就是他!我……我好恨啊!”
說到最后,她滿臉痛苦,聲音都開始發(fā)抖。
她顫抖著繼續(xù)說:“我跟他相愛了二十年,兒子都快上大學(xué)了,可他那天突然說要陪我逛街,要知道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一起出過門了……那天我開心壞了,就傻乎乎地跟他去了,結(jié)果,結(jié)果……嗚嗚嗚!”
她說著就泣不成聲,用手捂住臉頰嗚咽起來。
只是,并沒有眼淚流下。
陳默搖了搖頭,這大概率又是一起殺妻騙保案。
但他不是圣人,也無法感同身受,便道:“節(jié)哀。”
杜娟猛地抬起頭,雙眼通紅地看著他。
“小哥,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陳默大致能猜到她想做什么,平靜地問:“你想讓我?guī)湍阕鍪裁矗俊?/p>
“幫我殺了那個畜生!”
杜娟厲聲說道:“他要是不愛我了,大可以直接離婚!我知道他在外面有別的女人,可是……他為什么要害我,為什么啊!”
陳默嗤笑一聲。
“你既然知道他在外面有人,為什么不自己提離婚呢?”
這句話,把杜娟問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支支吾吾地說:“我……我舍不得。”
“這種容忍,只會讓對方變本加厲。”
陳默淡淡地說:“你自己的死,你也要負一部分責(zé)任。”
杜娟臉色發(fā)白,半天說不出話。
這是一種很典型的鴕鳥心態(tài),陳默一眼就能看穿。
他點燃一根煙,說道:“抱歉,你的忙我?guī)筒涣恕!?/p>
“只有你能幫我了!這么久以來,只有你一個人能看見我,我求求你……”
這時,杜娟突然朝他跪了下去,哀求道。
陳默忽然想到了之前的推測,人死后靈魂不散,是由于執(zhí)念。那么,杜娟的執(zhí)念又會是什么?
他開口道:“你先起來。我問你,這件事是你現(xiàn)在最大的心愿嗎?難道就沒有別的想做的事了?”
杜娟眼神一亮,以為他答應(yīng)了,連忙站起身。
“沒有別的了,就這一件!一想到他害死我,還能拿到錢,甚至能和那個女人雙宿雙飛,我死都閉不上眼啊!”
“你兒子呢?他快上大學(xué)了,你不想他嗎?”
“不想,那個白眼狼!”
杜娟又一次咬牙說道。
陳默再次搖頭。
杜娟在這二十年里,付出了一切,照顧家庭和孩子,結(jié)果卻是丈夫出軌,兒子不親,最后還被害死……
只能說,這種付出型的人格,真的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