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瀟因循聲望去。
只見落地窗邊的單人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
他只著一件深灰色的羊絨衫,雙腿交疊,姿態閑適,手里端著一杯威士忌,杯中的冰球正緩緩融化。
“我……睡了多久?”宋瀟因開口,聲音干澀得厲害。
賀尋晃了晃酒杯,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漾開一圈圈漣漪。
他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
“三日?!?/p>
三日。
她昏迷了整整三天。
宋瀟因的心,沉了下去。三天,足夠宋兆季做太多事了。
“這里是……”
“我的地方?!辟R尋打斷了她的話,站起身,緩步向她走來。
他每走一步,那股獨屬于他的,充滿侵略性的氣息就濃重一分。
他最終停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那雙深邃的眼,在昏黃的燈光下,像兩個危險的漩渦。
“宋瀟因?!?/p>
他叫她的名字,娓娓動聽。
“你欠我的人情,好像又多了一筆?!?/p>
他俯下身,一只手撐在她身側的床墊上,將她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另一只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
他的指尖微涼,帶著電流般的觸感。
“一條命。”
“你說,這一筆,又該值多少錢?”
面對這幾乎稱得上是冒犯的姿態,她沒有躲,甚至連睫毛都未曾顫動一下。
那張觀音面,在經歷了三日的昏沉后,反而更顯出一種剔透的、近乎病態的蒼白。
半晌,她笑得溫涼。
“賀先生的命,又值多少錢?”
她反問,聲音還有些初醒的沙啞,卻字字清晰,“不如,你先開個價,讓我參考一下?”
用他的問題,回敬他。
四兩撥千斤。
賀尋的眼眸微微瞇起,捏著她下巴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了一分。
有意思。
上一秒還像被打碎的瓷娃娃,下一秒,爪子就亮出來了。
“我的命,很貴?!彼朴频仵獠交卮斑叄匦露似鹉潜考?,“貴到……你買不起?!?/p>
宋瀟因沒接這個話茬。
她慢條斯理地攏了攏身上寬大的真絲睡袍,指尖劃過絲滑的面料,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袖口精致的刺繡logo。
“我身上的睡袍,Frette的?”她忽然換了個話題,語氣像是和老友閑聊,“賀先生品味真好?!?/p>
她抬起眼,目光純凈又直接,像是不諳世事的小鹿。
“這件衣服,誰幫我換的?”
這一問,比剛才任何交鋒都來得更直接,更曖昧。
一個昏迷的女人,一身濕透的裙子,換上一件男人的睡袍。
這中間的過程,足夠引人遐想。
賀尋晃著酒杯的動作,有那么一瞬間的停頓。
他側過頭,落地窗外的萬千燈火,在他深不見底的眸中,碎成一片浮光掠影。
“一個不重要的人?!彼鸬幂p描淡寫。
“哦?”
宋瀟因應了一聲,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掀開被子,赤著腳,踩在了厚重的羊毛地毯上。
睡袍很長,幾乎要拖到地面,襯得她整個人愈發嬌小玲瓏。
她就這么一步步,走向他。
沒有算計,沒有防備,仿佛只是單純地,被窗外的夜景所吸引。
隨著她的靠近,一股清新的、沐浴過后的馨香,混合著她身上的體溫,漸漸蓋過了房間里原本的雪松冷香。
她走到他身邊,與他并肩而立,目光同樣投向窗外那片璀璨星河。
“賀先生,”她輕聲開口,“你不好奇嗎?”
“好奇什么?”
賀尋側目,看著她瑩白如玉的側臉。
宋瀟因微微偏過頭,與他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就在那一瞬間,她整個人身上的氣場,悄然發生了變化。
清冷和疏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無聲的魅惑。
她沒有說話,只是微微踮起腳尖,朝他湊近了一分。
就一分。
那寬大的領口,隨著她的動作,不經意地向下滑落,露出一片雪膩的肌膚和精致的鎖骨,像一幅引人探尋的畫卷。
那雙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也染上了一層朦朧的水汽,像雨后的港灣,迷蒙又勾人。
什么都沒做,卻又什么都做了。
她在用她最引以為傲的觀音面,行最色授魂與之事。
她在試探。
試探這個男人的底線,試探他刀槍不入的表象下,是否也藏著與凡人無異的**。
只要他有。
那便是他的軟肋,是她可以拿捏的籌碼。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
賀尋沒有動。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張美人風雅面上,慵懶和玩味盡數斂去,只剩下一種浮于世間的淡漠。
蕓蕓眾生都不在他的眼里。
終于,在她即將觸碰到他衣角的瞬間。
“宋小姐,”他說,“收起你那套?!?/p>
宋瀟因的動作,僵住了。
只聽他輕笑一聲,那笑聲里,滿是毫不掩飾的嘲弄。
“美人計?對我沒用。”
他退后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那危險的距離,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姿態從容,仿佛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場無傷大雅的鬧劇。
“比起用身體做交易,”他抬了抬眉,直直看進她的眼底,“我更喜歡看你在牌桌上,用腦子贏我的樣子。”
他頓了頓,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最后,視線定格在她那張堪稱完美的臉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我對你這尊觀音,沒興趣?!?/p>
話音落下的瞬間,宋瀟因抿了下唇。
裝什么?誰知道背地里玩得多花。
這不是拒絕,這是羞辱。
他不僅看穿了她的意圖,還將她貶得一文不值。
她緩緩直起身子,滑落的衣領被她不著痕跡地拉好。
那張觀音面,重新覆上了一層寒霜,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冷,都要硬。
“賀先生說笑了?!彼_口,“我只是……昏迷了三日,腿腳有些發軟,站不穩罷了?!?/p>
好一個站不穩。
賀尋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將杯中最后一口酒飲盡。
“既然站穩了,”他放下酒杯,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那就該談正事了?!?/p>
他重新坐回沙發上,雙腿交疊,又恢復了那個掌控一切的澳門巨子模樣。
“阿炮,還活著,被我的人看管著?!?/p>
“宋小姐,你打算,怎么處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