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將法。
很低級。
但賀尋偏偏就吃這一套。
他低笑一聲,修長的手指拎起了那個骰盅。
骨節分明,動作優雅,像是在把玩一件藝術品。
“宋小姐,港城的運氣,可不比澳門。”
話音未落,他手腕一抖。
“嘩啦啦——”
骰子在盅內清脆地碰撞、跳躍,每一聲都像鼓點,重重地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那聲音仿佛帶著一種魔力,讓人心神不寧。
周圍已經有幾個富家小姐臉色發白,幾乎站不穩。
唯獨宋瀟因,靜靜地站著。
這是賀尋的手段,用聲音來擾亂對手的心緒。
賭桌上,心態一崩,神仙難救。
她自有一套小方法。
當察覺到自己和對方并非旗鼓相當時,只要集中注意盯著對方五官的其中之一,潛意識就會屏蔽掉周遭駭人的氣場。
此刻,她盯著的。
是賀尋襯衫領口下,那顆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喉結。
性感得……讓人想咬一口。
“啪!”
骰盅重重地扣在賭桌上。
賀尋的薄唇輕翹,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情人的蠱惑。
“宋小姐,買定離手。”
“大,還是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宋瀟因那張微微愣神的臉上。
她會選什么?
在這種壓力下,她還能思考嗎?
宋瀟因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她緩緩抬起眼,目光從他的喉結上移開。
直視他的雙眼,吐出一個字。
“大。”
沒有絲毫猶豫。
賀尋的眼眸深了深,似乎對她的果決有些許贊賞。
他沒有立刻開盅。
反而將手壓在了骰盅上,身體微微前傾,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
他身上那股混合著酒氣與頂級古龍水的味道,霸道地侵入她的呼吸。
“不再想想?”
他壓低了聲音,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宋瀟因,這一局定生死。你輸了,我要的那個問題,可能會要了你的命。”
這不是玩笑。
他眼里的認真,讓她心頭一緊。
宋瀟因卻運籌帷幄。
“開吧。”
“賀先生,別讓我看不起你。”
賀尋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發出一聲愉悅的低笑。
好。
真好。
他猛地抬手,掀開了骰盅!
“嘶——”
全場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三顆象牙色的骰子靜靜地躺著。
六點。
六點。
五點。
加起來,十七點!
大!
她贏了!
在賀尋親自坐鎮的賭局上,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贏了這位未嘗一敗的澳門賭神!
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傻了,用看鬼一樣的眼神看著宋瀟因。
賀尋也愣住了。
他看著那三顆骰子,先是錯愕,隨即,緩緩抬起頭,看向宋瀟因。
良久。
他笑了。
不是之前那種輕佻的、嘲弄的笑。
而是一個發自內心的,帶著幾分欣賞與無奈的笑。
“宋瀟因,”他叫著她的全名,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沙啞,“算你狠。”
宋瀟因緊繃的脊背,終于有了一絲松懈。
贏了。
賭對了。
她賭的不是運氣,而是人心。
她賭賀尋這種人,不屑于在這種小賭局上出千。
她語氣依舊清冷,卻帶上了一絲催促。
“賀先生,承讓。”
“我的人,在海上等不了太久。”
言下之意,兌現你的賭注。
他沒有立即發號施令,而是慢條斯理地伸出兩根手指,拈起了桌上那顆示為五點的骰子。
修長的指節夾著象牙白,像在把玩一枚珍貴的棋子。
他沒看骰子,目光卻試圖從她那張完美無瑕的觀音面上,找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她贏了。
用最蠢的辦法,贏了最不可能的賭局。
是運氣?
還是……另有乾坤?
這骰子,是他的人從賭場金庫里拿出來的,絕對干凈。
可那輕飄飄的觸感,似乎比記憶中輕了那么一絲絲。
宋瀟因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懂了他眼中的審視。
她賭贏了運氣,現在,是賭心跳的時候了。
她不能慌。
宋瀟因迎著他的目光,非但沒有躲閃,反而微微揚起了下巴,那清冷的眼底,是毫不掩飾的理直氣壯。
仿佛在說:賀先生,堂堂澳門巨子,輸了就認,別這么小家子氣。
賀尋忽然就笑了。
他松開手指,任由那顆骰子“嗒”一聲,落回桌面。
算了。
就算她真動了手腳又如何?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用這種他都瞧不出來的手段贏了他,那是她的本事。
一個億,買她這點本事,值。
“有點意思。”他朝身后一直垂手侍立的手下偏了偏頭。
“備船。”
“去銅鑼灣避風塘。”
宋瀟因緊繃的神經,這才真正松懈下來。
*
半小時后。
維多利亞港的夜色,被兩岸的摩天大樓染成了一塊流光溢彩的巨大琥珀。
宋瀟因站在一艘至少七十尺長的黑色豪華游艇甲板上,游艇線條流暢,充滿力量感。
而賀尋,就隨意地倚在船舷邊,指間夾著一支煙,猩紅的火點在夜色中明滅。
不遠處,他們的目標——一艘破舊的漁船,甲板上幾盞昏黃的燈,照出幾個手持鋼管、滿臉橫肉的身影。
“賀先生,”宋瀟因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你打算怎么做?”
強攻?
用他這艘船,去撞那艘小破船嗎?
賀尋吐出一口煙圈,煙霧瞬間被風扯碎。
他沒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下一秒,游艇上所有的探照燈,“唰”地一下,全部打開!
十幾道刺眼的強光,像利劍一般劈開夜色,精準地鎖定了那艘漁船。
船上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刺得睜不開眼,紛紛用手擋住臉,破口大罵起來。
“搞什么鬼!哪個不長眼的!”
一個滿臉刀疤的男人,應該是頭目,罵罵咧咧地走了出來。
可當他看清對面那艘龐然大物,以及船頭那個從容不迫的身影時,叫罵聲戛然而止,臉色瞬間慘白。
混港城的,可以不認識總督,但不能不認識賀尋。
賀尋的游艇緩緩逼近。
兩船相距不過十米,他的人甚至沒上船,只是冷冷地站在甲板上,無形的壓迫感,已經讓漁船上的人兩腿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