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在眼前不斷跳動,成了她枯燥勞作里唯一的慰藉。
林頌宜看著這片荒地在他們三人的努力下,一點點被綠色的薯苗覆蓋,心里也燃起了些許希望。
她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程之韻的側臉,輕聲開口:“之韻,今天早上……多虧了你。”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程之韻頭也不抬,手上的活計沒停,“他們就是欺軟怕硬,晾他們也不敢真的去縣衙。”
話是這么說,但林頌宜心里清楚,若不是程之韻搬出大雍律法,又用“造反”的帽子扣下去,今天這關絕沒那么容易過。
【您已完成播種任務,獲得五積分。】
【鋤地任務累計完成,獲得五積分。】
一連串的提示音在腦海里響起,程之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直起有些酸痛的腰。
加上早上震懾村民得的五積分,扣掉之前買銀子花掉的一分,她現在一共還有十六個積分。
一筆不小的財富。
“好了,今天上午就到這兒吧。”她把鋤頭往地上一插,“回去做飯。”
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明晃晃的,曬得人皮膚發燙。
顧文玨和林頌宜也累得不輕,聽到可以休息,都松了口氣。
三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院子,顧南舟和顧明珠正乖乖地坐在屋檐下,看到他們回來,兩個孩子立馬站了起來。
“母親,二叔。”顧南舟喊了一聲,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程之韻,小臉上還帶著幾分戒備和困惑。
程之韻懶得理他,徑直走向廚房。
她用昨天剩下的豬油熱了鍋,把早上割的野菜簡單炒了,又用新買的面粉烙了幾張焦黃的薄餅,鍋里還煮著一鍋粟米粥。
簡單的飯食,香氣卻很快就飄滿了整個院子。
飯菜上桌,一家人難得齊齊整整地圍坐在一起。
顧明珠小口小口地喝著粥,時不時偷偷看一眼程之韻。
今天的飯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香。
顧南舟雖然還板著一張小臉,但吃餅的速度卻一點不慢。
林頌宜給兩個孩子夾著菜,臉上是許久未見的舒心笑容。
顧文玨端著碗,看著眼前這幅景象,心中的郁結之氣似乎也散了些。
也許,這樣的日子,也并非全無盼頭。
就在這難得的溫馨時刻,院門被人“砰砰砰”地捶響,力道之大,仿佛要將那扇破舊的木門給拆了。
“開門!快開門!”是王二牛那公鴨嗓子。
一家人的動作齊齊頓住,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氣氛瞬間凝固。
林頌宜的臉色刷地一下白了。
顧南舟一下就地站起來,小小的身子擋在母親和妹妹身前。
顧文玨放下碗,臉色陰沉地站起身,抄起了門邊的斧子。
“別沖動。”程之韻按住他的手,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她慢條斯理地將最后一口粥喝完,用餐巾擦了擦嘴,這才起身。
“我倒要看看,他們又想玩什么花樣。”她走過去,拉開門栓。
門外,依舊是村長領頭,王二牛跟在旁邊,身后還跟著烏泱泱的一群村民,比早上的人還多。
只是這一次,他們的神情不再是單純的幸災樂禍,反而多了幾分理直氣壯。
村長看到程之韻,冷哼一聲,將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頓。
“我們不是來找你這婦人說話的。顧文玨呢?”
顧文玨提著斧子從程之韻身后走了出來,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有事?”他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村長看著他手里的斧子,眼皮跳了跳,但還是梗著脖子開口:“顧文玨,我們敬你是讀書人,跟你講道理。”
“早上你媳婦拿縣衙和律法來壓我們,行,我們認了。”
“但我們洛水村,還有我們顧氏宗族的規矩,你們也得認!”
他身后一個看起來頗有威望的族老站了出來,清了清嗓子。
“按照族規,凡宗族子弟在外犯下大罪,玷污了門楣,其名下的田產祖宅,當由宗族代為掌管,每年只給其基本口糧,以免其餓死街頭,敗壞我顧氏名聲。”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卻比早上直接趕人要歹毒百倍。
這不只是要搶他們的房子和地,更是要把他們一家變成依附宗族才能活下去的囚徒,一輩子都別想翻身。
“你們放屁!”顧文玨怒吼出聲,額角青筋暴起,“我父親的罪名尚未蓋棺定論,你們憑什么說我們是罪人之后!”
“圣旨都下了,人頭都落地了,還不是罪人?”王二牛在一旁陰陽怪氣地煽風點火,“再說了,這是我們顧家的族規,你一個外來的沒資格說話。”
林頌宜氣得渾身發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夫為妻綱,顧家蒙難,她作為媳婦,在宗族面前確實沒有置喙的余地。
村長和族老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他們算準了,律法管天管地,卻管不到別人家祠堂里的族規。
他們今天,吃定了顧文玨一家。
程之韻一直沒說話,她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他們表演。
等他們都說完了,她才慢悠悠地開了口,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村長,族老,你們識字嗎?”
兩人一愣,不明所以。
村長哼道:“我年輕時也讀過幾年私塾。”
“那正好。”程之韻點點頭,轉身回了屋。
在眾人疑惑的注視下,她很快又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張紙和筆墨。
她將紙鋪在院里的石桌上,提筆蘸墨,筆走龍蛇,很快就寫下了一行行字。
顧文玨不解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寫完后,程之韻將那張墨跡未干的紙舉了起來,面向眾人。
“既然要按族規辦事,那咱們就白紙黑字寫清楚。”
她的聲音清亮,傳遍了整個院子。
“從今日起,我顧家名下三畝薄田,一座祖宅,盡數交由宗族代管。”
“但代管不是侵占,這地,這房,所有權還是我們家的。”
“你們代管期間,要負責房屋的修繕,田地的耕種,每年年底,除了族規上寫的口糧,所有收成,我們要占七成。”
“畢竟,地是我們的,你們只是出個力氣。”
“你做夢!”王二牛第一個跳了起來,“憑什么給你們七成!”
“就憑這地契上寫的是顧文玨的名字。
”程之韻晃了晃手里的紙,“你們要是不愿意,也行。”
“這地我們自己種,但既然是在宗族的地界上,我們也不能白占便宜。”
“每年我們給宗族一成的收成,算是孝敬。”
“但丑話說在前面,我們種的東西金貴,到時候一成的糧食,怕是你們也拿不出來。”
她頓了頓,視線掃過村長和族老那兩張鐵青的臉。
“或者,還有第三個選擇。”
程之韻放下手里的紙,一步步走到院門口,走到那片剛種下紅薯苗的地邊。
她彎腰,小心翼翼地刨開一小塊土,露出一株鮮嫩的綠苗。
“這東西,叫紅薯,是我從南洋商人手里花重金買來的神物。”
“一畝地,能產糧五千斤。”
“什么?!”
“五千斤?吹牛吧!”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這個時代的糧食,一畝地能產三四百斤就算豐收了,五千斤,那是天方夜譚。
村長和族老也一臉不信。
程之韻沒有理會他們的質疑,她站直身體,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臉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宗族不是要代管嗎?可以。”
“這三畝地的紅薯苗,你們拿去管。”
“但是,這神物的苗,一株就要一兩銀子,這三畝地,我總共花了五百兩。”
她伸出手,攤在村長面前,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壓力。
“按照規矩,宗族代管,就該先把我們投入的本錢還給我們。”
“五百兩銀子,現在就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