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差點忘了。那野種早就給許玉珠準備了兩口箱子,我當時聽見梁有花在廚房外頭跟人閑聊,說是那箱子還是上等的樟木打的,邊沿還嵌了銅絲!”
趙平江一咧嘴,露出兩排白牙,眼睛亮晶晶的。
“既然是箱子,那東西打從一開始就是你的!名正言順,合該歸你!我幫你搶回來,誰也挑不出理兒來!”
“那當然得拿回來,這可不是搶,本來就是我應得的!當初在爹的靈堂前,許玉珠當著左鄰右舍的面親口答應的,說這兩口箱子是給我的陪嫁,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
“現在動不了許玉珠,能撈點實在的東西,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她忽然心頭一動,想起明年開春就要逃荒的事。
帶著四口大箱子翻山越嶺。
不僅累贅,路上萬一遭劫,反倒是替陸家人省了手腳。
她立馬改口,語氣一轉,冷靜下來。
“對了,其實兩口箱子就夠用了。多了也沒地方放,帶不走也是白搭。東西少些,輕便,反倒更利索。”
“才兩個箱子哪行啊?你可想清楚了!”
趙平江一聽,趕緊勸,眉頭皺成一團,聲音壓低了些。
“剩下的錢還不是全落到許玉珠手里?她那人心黑著呢,指不定拿去貼補她自個兒的閨女,你可不能心軟!”
“放心吧,我不會省銀子的!”
趙蘇蘇搖頭。
“箱子不買,剩下的銀錢我自然另有安排。買些能保值的,比如粗布、糧食、藥材,或者換些銅錢銀角子帶著,路上有用處。再說,這些東西比箱子實在多了。”
“我嫁衣只要做一身就行,反正我馬上就能瘦下來。”
她繼續說道,聲音輕快。
“等身子調養好了,自然會瘦。買多了嫁衣,穿不下還得改,裁了又縫,既費功夫又浪費錢。剩下的布料我自個兒拿回來,夜里點個油燈,一針一線地縫縫補補,也能做幾身體面的衣裳。”
趙蘇蘇笑得輕松。
她雖然死過一回,看開了不少,明白人活著就該爭一口氣。
“你要減肥?可別!以前你餓到站都站不穩的事忘啦?”
趙來孝一聽這話,立刻急了,臉色一沉,聲音猛地拔高。
“那會兒你為了圖個苗條,一天只喝半碗稀粥,走路都打晃,差點暈倒在井臺邊!可不能再為了瘦傷著身子!你現在這樣多好,看著就有福相,誰見了不喜歡?”
“哥,你別緊張,我不會餓著自己的!”
趙蘇蘇趕緊擺手,生怕大哥誤會。
“我也不是要節食,只是說,人都會長大,姑娘家長大了,樣貌身材都會變。我肯定能瘦下來的,這是自然的事,順其自然就好。你放心,我有分寸,不會拿身子開玩笑。”
她不想讓大哥知道她中毒的事。
“只要你按時吃飯,我就放心了。妹啊,不管你長什么樣,哥都疼你!”
趙平江松了口氣。
他一直惦記著妹妹有沒有好好吃飯,生怕她在外頭受苦。
如今聽她親口說吃得飽,心里的大石頭才算落了地。
他知道妹妹是有點胖,可胖點怎么了?
那是福氣!
在他眼里,妹妹永遠是那個扎著小辮子的小姑娘。
哪怕天下人都嫌棄她,他也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不提這個了,等會我多扯些布和棉花,給哥做件新棉襖。你那件舊的都洗得發白,棉花也結成一團了,不暖和。”
趙蘇蘇擺擺手,把話題輕輕帶過。
她那件舊棉襖她早看在眼里,補丁摞補丁,袖口都磨出了毛邊。
棉花也因常年洗滌而結塊。
天冷起來,哥在田里勞作一整天,凍壞了身子可怎么辦?
她打定主意,一定要親手給哥哥做一件厚實的新棉襖。
棉花要選最蓬松的,布料要挑最結實的。
“我還打算給陸子吟也做一件。他救了我一命,聽你說他家里也不待見他,估計連件像樣的冬衣都沒有。我男人,不能在外頭被人看輕!”
趙蘇蘇抬起頭。
那天被狼群圍困,是陸子吟不顧生死沖出來救了她。
這份恩情,她一輩子都記著。
聽說他父母冷漠,兄嫂苛刻,家里處處苛待他。
連口熱飯都難吃到,更別提置辦冬衣了。
她不想自己的男人冬天還穿著單薄破舊的衣裳。
她要讓他穿著她親手做的棉襖,挺直腰桿走在村里!
“當然啦,要是他敢對我不好,我也有的是招兒治他!治不了,不是還有哥哥在嘛!”
趙蘇蘇俏皮地眨了眨眼。
她這話既是玩笑,也是真心。
她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軟性子。
要是陸子吟敢欺負她、冷落她,她自有手段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可就算她手段不夠,她也不怕。
她還有哥哥啊。
趙平江向來護短,只要妹妹受了委屈,他第一個拎著鋤頭沖上門去。
兄妹倆趕著牛車往前走,壓根沒發現后面有人悄悄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牛車在鄉間小路上緩緩前行。
趙平江哼著小曲,趙蘇蘇低頭擺弄著竹籃里的布頭。
“行,你要給我做,我可不推辭!箱子少買兩個也成,陸子吟那屋估計也沒地兒放。”
趙平江本就不太在意那些排場,能有妹妹親手做的新衣穿,比什么都強。
至于嫁妝箱子,四個確實多了些。
尤其是陸子吟家那兩間破屋,又小又擠。
擺四個大紅漆箱子,門都可能關不上。
“不過銀子嘛,別白白省下。不如換成銀簪子,到時候風風光光出嫁,全村獨一份,多體面!”
趙平江摸了摸下巴,細細思量了一番。
他記得鎮上很多人家嫁閨女,多少都會給點銀簪子、銀鐲子當陪嫁。
既是體面,也能讓女兒在夫家有點底氣。
自己家小妹也不能落下,得讓她嫁得風風光光。
讓全村人都知道,趙家雖然窮,可對閨女從不虧待。
趙蘇蘇一聽,眼睛頓時彎成了月牙。
“行啊,這樣還能氣死許玉珠,讓她以后日子難熬。”
她一想到許玉珠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就忍不住想笑。
許玉珠一向自詡美貌出眾,瞧不起她這個“胖丫頭”,成天在村里炫耀自己的嫁妝多體面。
可這次她出嫁,若是戴著獨一無二的銀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