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新希望七號的殘骸
著陸艙的緩沖裝置發出不堪重負的**,林夏感覺五臟六腑都錯了位。當震動終于平息,她摘下頭盔,第一口吸入的空氣里,混雜著鐵銹的腥氣和某種奇異的甜膩——像是金屬被高溫熔化后,又混入了花蜜的味道。
她踩著變形的艙門跳下去,靴底踩在龜裂的地面上,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低頭看去,這片紅褐色的土壤里嵌滿了細小的銀色碎片,在昏暗恒星的光芒下閃爍著微光,像有人把星塵碾碎了撒在這里。
新希望七號,聯邦在三十年前放棄的殖民星。根據聯邦公開檔案,這里曾是“銀河拓荒計劃”的明星項目,鼎盛時期有五千名殖民者在此定居。但一場突如其來的詭異瘟疫,讓這座“希望之星”變成了墳墓。
檔案里說,感染者會從指尖開始變得透明,皮膚下的血管會透出銀白色的光,最后整個人會化作星塵消散。官方將這場災難定性為“未知病毒感染”,但林夏在父親留下的加密筆記里,看到過不同的說法——他用紅筆在“病毒”兩個字上畫了三道橫線,旁邊寫著:“不是感染,是轉化”。
父親當年正是這場瘟疫調查組成員,也是最后一個失蹤在這顆星球上的人。他的最后一條通訊記錄,就來自這片廢墟的中心區域。
“檢測到高強度時空輻射,建議穿戴防護裝備。”手腕上的便攜終端發出刺啦的電流聲,屏幕上的輻射值像失控的心跳般瘋狂跳動,紅色的警告框一層疊一層。林夏卻只是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舊手環——那是父親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用某種不知名的金屬制成,無論環境多冷,總能保持一絲溫熱。
她沿著一條被雜草覆蓋的合金路往前走。路兩旁是傾倒的殖民艙,有些艙體上還能看到模糊的涂鴉,畫著笑臉和星星。一只金屬制成的機械狗趴在路邊,太陽能板已經碎裂,只剩下兩只發光二極管做的眼睛還在微弱閃爍,像是在無聲地歡迎訪客。
走了大約半小時,前方出現一片倒塌的建筑群。從殘存的框架能看出,這里曾是座科研站——高聳的信號塔傾斜著指向天空,半圓形的實驗室穹頂裂開巨大的豁口,露出里面糾纏的鋼筋。最醒目的是一面斷墻,墻體上殘留著噴濺狀的銀色痕跡,那些痕跡蜿蜒扭曲,像是有人用星塵在墻上畫了幅抽象畫。
林夏走到斷墻前,指尖輕輕觸碰那些銀色痕跡。觸感冰涼,帶著種奇異的滑膩感,像是凝固的月光。就在指尖接觸的瞬間,便攜終端突然發出急促的提示音,屏幕上跳出一行文字:“檢測到高濃度時空殘響,匹配到相似基因序列...”
她心臟猛地一跳,順著終端指示的方向,在一堆斷裂的服務器硬盤里翻找起來。指尖觸到一塊溫熱的硬盤時,終端的提示音變成了持續的蜂鳴。林夏將硬盤插進終端接口,屏幕閃爍幾下,跳出一段損壞的全息記錄。
畫面抖動得厲害,像是隔著一層水波。一個穿著白色防護服的***在實驗室里,背景中能看到數十個懸浮的透明培養艙,里面漂浮著模糊的人形輪廓。男人摘下防護頭盔,露出**夏刻在骨子里的臉——是父親,比記憶中年輕許多,鬢角還沒有白發,眼神里滿是疲憊,卻又透著股狂熱的興奮。
“...它們不是瘟疫,是‘回響’。”父親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強烈的電流聲,“當物質達到光速時,會在時空層面留下殘響,就像聲波在山谷里的回聲。這些殘響聚集到一定程度,就能重構出過去的形態...”
畫面突然撕裂成雪花,無數白色噪點中,父親轉身的瞬間被定格。他身后的培養艙里,一個透明的身影正緩緩睜開眼睛,那雙眼的輪廓、睫毛的弧度,甚至瞳孔里映出的微光,都和林夏一模一樣。
終端突然黑屏,只剩下燙得驚人的外殼。林夏握著終端,感覺掌心的溫度順著血管蔓延到心臟,燙得她幾乎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