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
他甚至感覺,自己的那首詩,就是一堆華麗的垃圾。
不,連垃圾都不如。
他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
還沒等他從這巨大的打擊中,緩過神來。
謝寧又慢悠悠地,念出了最后兩句。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如果說,前面四句,寫的是景。
那這后面兩句,便寫的是人。
竹林里的喧鬧聲,原來是洗衣服的姑娘們回來了。
荷葉的晃動,原來是打魚的小船順流而下。
這簡單的兩句,瞬間讓那幅原本寧靜絕美的山水畫,充滿了人間的煙火氣。
讓整個畫面,都活了過來。
空靈,而不空洞。
寧靜,而不死寂。
若真要從謝寧的詩里找出點兒毛病,那就是他沒有完全按照題目來解。
這已經超出了御花園的范圍,可,可這不就是詩的最高境界么!
灑脫、不羈,毫無局限。
“噗通。”
那個先前罵謝寧罵得最兇的白胡子老頭,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老淚縱橫,看著謝寧,眼神里,充滿了敬畏和懺悔。
“神作……這才是真正的神作啊!”
“老夫……老夫有眼不識泰山,竟然……竟然侮辱了當世詩仙!”
“老夫該死,該死啊!”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狠狠地扇著自己的耳光。
而其他的文人們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們一個個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樣,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有的,在低頭喃喃自語,反復品味著那幾句詩。
有的,在仰天長嘆,感嘆自己一生,都活到了狗的身上。
還有的,更是直接拿起自己面前的筆,狠狠地,掰成了兩段。
不寫了!
這輩子都不寫詩了!
在這樣的神作面前,他們所有的作品,都顯得那么的蒼白,那么的可笑。
彩棚之上。
小皇帝李慶志,看著謝寧的眼睛里,已經全是小星星了。
太厲害了!
我姐夫也太厲害了吧!
他雖然從小也作詩,但相較之下,他作的那些,簡直就是自娛自樂了。
皇太后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現在也是血色盡失,一片煞白。
她呆呆地看著那個站在御花園中央,負手而立的少年。
那少年,身形挺拔,神情淡然。
仿佛,剛才那首足以震古爍今的千古絕唱,真的只是他隨口吟出來的兩句一樣。
她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徹底地顛覆了。
整個御花園,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寂。
只有那些文臣宿儒們粗重的呼吸聲,和低低的,如同夢囈般的呢喃。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他們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幾句詩,仿佛要將每一個字,都刻進自己的骨髓里。
而宇文月,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地上。
他的雙眼,空洞無神,臉上,滿是死灰。
他輸了。
在絕對的,碾壓式的才華面前,他所有的驕傲,所有的自信,都被擊得粉碎。
他甚至,連一絲一毫的反抗之心都生不出來。
因為,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讓他感到了絕望。
謝寧沒有理會那些已經陷入自我懷疑的文人們,也沒有去看那個已經變成一灘爛泥的宇文月。
他只是轉過身,緩步走回到李慶寧的身邊,重新坐下。
然后,他端起那杯已經有些涼了的茶,又品了一口。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越是這樣云淡風輕,就越是讓在場的所有人,感到心驚膽戰。
這,這才是真正的高人風范啊。
視千古絕唱如無物,視天下文人如草芥。
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氣魄!
李慶寧看著身邊的謝寧,那雙漂亮的美眸之中異彩連連。
她的心跳得飛快。
她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徹底地,愛上了身邊的這個男人。
他神秘,強大,狂妄,卻又偏偏,有狂妄的資本。
他就像一個無盡的漩渦,讓她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也不想自拔。
“咳咳。”
彩棚之上,小皇帝李慶志最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看著底下那些失魂落魄的文臣們,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帶著幾分稚嫩,卻又蘊含無上威嚴的語氣道。
“諸位愛卿,這第一局比試……”
“勝負,已分。”
他這話,說得毫無疑問。
事實,就擺在眼前。
誰要是再敢說宇文月贏了,那他就是瞎子,是聾子,是傻子。
那些文臣們聞言,都羞愧地低下了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們現在哪還有臉去評價這兩首詩的優劣。
他們只覺得,自己的臉都被抽腫了。
皇太后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難看到了極點。
她怎么也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她本以為,這是一場穩贏的局。
她本以為,可以借此機會將謝寧徹底踩死。
可結果卻是謝寧,用一首足以流芳百世的千古絕唱,狠狠地打了她,打了宇文月,打了所有人的臉。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精心策劃了一場大戲。
戲子卻完全不按規矩來。
不僅不按規矩來,還把整個戲臺給拆了。
這種感覺,讓她憋屈,讓她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謝寧贏得實在是太漂亮了。
漂亮到,讓她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駁的理由。
謝寧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了癱在地上的宇文月面前。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不久前,還不可一世的京城第一才子。
“喂。”
他用腳,踢了踢宇文月。
“別裝死啊,第一局,我贏了。按照我們之前的賭約……”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你是不是該做點什么了。”
宇文月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
他的眼中,充滿了血絲,和無盡的屈辱。
賭約?
跪下叫爺爺?
不!
不可能!
他可是相國公子,是天之驕子。
他怎么能對這個廢物行如此大辱。
“我……”
宇文月嘴唇哆嗦著,想要說些什么。
謝寧卻根本不給他機會。
“怎么?想賴賬?”
見狀,謝寧的臉色,陡然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