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大伯”二字,林輔有些懵,“孩子,你是誰?為何換我大伯?”
他怎么從來沒有見過這人。
林路沉停止了磕頭,垂著頭回道:“大伯,我是三房的孩子,我叫林路沉。”
林母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老爺,他是那個孩子。”
經過林母解釋,大家這才知道,原來他是林三叔的庶子。
林路沉的生母原是林三叔的外室,是他搶回來的女子。
那名女子本是有婚約在身的,無奈在成親前幾日,被林三叔見過一眼瞧上,將她給搶了回來,當天便給那女子破了身子。
那女子哭哭啼啼想吊死,卻被林三叔威脅,若是吊死,那便殺了她全家。
后來被那女子家人知曉后,直接一紙訴狀告到了官府。
最后是林輔出面擺平,給了那家人五十兩銀錢,那家人才撤案。
可憐那名苦命的女子有了身孕,林輔做主,將她接進林府,給林三叔做了妾室。
但當時周夫人剛剛生產,接受不了自己夫君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要帶著剛出世的女兒林靜初與林三叔和離。
林三叔哪能舍得。
他與周夫人才成親一年多,兩人感情正是蜜里調油之時,也是因為周氏剛剛生產,林三叔一時沒有忍住,這才在外面找了女人。
在周夫人的逼迫下,只好將那薛姨娘趕到了最偏僻院子,永遠不能出現在人前。
薛姨娘生產后,就連林路沉的名字都是隨意取的 ,并沒有隨了林家男兒的‘修’字輩。
林家剛被抄家時,官差原以為薛姨娘與林路沉是林府的下人,將他們抓去發賣時,核對身份這才知道,原來這位也是林家的少爺。
他們暗道,這林三爺真不做人,瞧這林家少爺面黃肌瘦,一副弱不禁風,還不如那些林家下人。
官差將他們轉過來流放時,已經在十里長亭了。
而林三叔看到他們,也警告這二人離他們遠遠的,以免礙夫人的眼。
林輔嘆了口氣。
這也是他們林家的孩子,怎么就成了這副模樣。
想想當初還是他做主,讓薛氏留在林府的……
他嘆息一聲:“孩子,快起來。”
方才貌似聽到這孩子所說,他娘出事了。
“你娘怎么了?”
林輔將林路沉攙起。
林路沉躬身垂著頭回道:“大伯,我娘快病死了,我沒有銀錢給她看病,求大伯幫幫我們吧。”
林輔頓了頓。
可他也沒有銀錢啊 ,他看向自己女兒。
林枝意眉心微蹙。
書中曾提及林路沉——他娘死在了流放路上,他也黑化了,林家回到都城后,他毅然進宮做了太監,就是為了報復林家人。
他最終投效女主慕蕓昭,替慕蕓昭做盡了惡事,害了許多大乾的忠臣良將,成為大乾朝野談之色變的奸宦,史筆誅心的亂政閹黨。
林家最后滿門被斬首,亦有他的手筆。
怎么這十幾日,她從未見過這個堂弟?
為了林家日后少一個勁敵,她似乎別無選擇,只能選擇救。
不救也可以,不如現在就殺了林路沉——可她終究狠不下心。
既然無法痛下殺手,那便只能在他徹底扭曲前,將他引向正途。
林路沉緊張的看著林枝意,生怕她不答應。
年幼時他碰到過這個堂姐一次,他只喚了她一聲“堂姐”,她便命人狠狠教訓了他一頓。
他知道這個堂姐一向不喜歡他。
“走吧,我隨你去瞧瞧你娘。”
林路沉心中一喜,一個勁的點頭哈腰,“多謝小姐。”
態度很是卑微。
林枝意擰了擰眉,說道:“快走吧,別耽擱了治療。”
隨后看向大夫,“勞煩大夫了。”
林路沉這才放了心。
到了薛姨娘被關押的屋子。
薛姨娘病得很重,骨瘦如柴卻雙頰潮紅,整個人瘦得皮包骨頭,她看到林枝意后頓時有些慌亂,“路兒,你怎能去麻煩小姐?”
林路沉勸道:“娘,老爺和小姐很心善,聽說您病了,二話沒說便答應給您看病。”
薛姨娘聽后像是嚇到了,她忙拖著疲憊的身子給林枝意磕頭:“小姐,是路沉不懂事,他不該叨擾你們,我會罵他的。”
林枝意攙她,“姨娘快起。”
見她三十出頭的年紀,卻老的像個五十歲老婦。
可見沒少受苦。
她本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就這么被林三叔給糟蹋了,落得這么個下場。
她的娘家卻也只認錢,五十兩銀子就將她給賣了,可見窮苦人家孩子的命不值錢。
而三房每月都有在公中領取月例銀子,自也有他們母子的一份,怕是都被三嬸給貪墨了。
見林枝意要攙她,薛姨娘忙往后縮了一下,“小姐,我身上臟,我自己起來。”
薛姨娘剛站起,可由于病得太重,踉蹌了兩下,險些摔倒,被林枝意與路沉一把攙住。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這副模樣太過卑微。
她能想象得到,這對母子倆在林府過的到底是什么日子,林家三房壓根就沒把這母子二人當成人看。
“大夫,您快給她瞧瞧,看是得了什么病?”
大夫給薛姨娘檢查后,方道:“是風寒,不過……”
林枝意疑惑看向路沉:“前兩日我免費贈藥來著,你怎么沒來領?”
路沉垂下眸子:“我……”
薛姨娘虛弱道:“不怪別人,怪我,是我不讓路沉去的。”
“才不是,是林靜初,她來威脅娘,若是我們敢出現在林家人面前,她就讓人打死我。”
“咳~咳~咳~”
薛姨娘突然咳嗽了起來,她忙用帕子去捂,咳血竟然染紅了帕巾。
林枝意的眉頭蹙的更緊了。
“大夫,勞煩您開藥吧,用最好的藥,一定要將她給救回來,診費我出。”
她總覺得薛姨娘的病不僅是風寒那么簡單,風寒哪會咳出血。
“好,林姑娘稍后隨我出來一下,我先去開方子。”
“嗯,勞煩大夫了。”
林枝意將林路沉叫到一邊,說道:“堂弟,日后吃飯時,你去大房領,只要我們大房有一口吃的,便不會缺你們母子二人的。”
一聲“堂弟”,讓林路沉驚愕抬頭,“您肯認我?”
林枝意瞧出林路沉眸中有淚意。
“瞧你說的,你是林家血脈,我為何不認你?”
林路沉有些糾結:“大房不是與三房斷了親?”
“他們是他們, 我們是我們,若有法子,堂弟也硬氣一回,與他們斷了親,以免日后麻煩。但大伯永遠是你的親大伯,我也是你的親堂姐。”
林枝意朝他笑。
林路沉眼中飽含淚意。
看來他今日瞞著娘去求大伯,是去對了。
他跪下,給林枝意磕了三個頭,“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林枝意將他從地上給扯了起來,“林路沉,男兒膝骨如鐵,只跪天地親師。你不是林家的奴才,不要動不動就跪知道嗎?
還有,日后還是喚我堂姐吧,或者喚我枝枝姐,晚飯稍后我會給你們母子倆送來,藥也是,我會讓柴丫煎好了給你娘送來。好了,快去照料你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