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重燃：玉微歸 第二十章 海棠花開

宮墻下的積雪消融時，李府別院的海棠樹抽出了新綠。沈玉微坐在窗前，看著那抹淺淺的綠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兩塊玉佩。

柳尚書被打入天牢后，漕糧案很快水落石出。牽連其中的官員被一一查辦，北狄質子耶律洪被遣送回國，柳婉兒因揭發父親有功，被判流放三千里。京城的天空，終于透出了清亮的顏色。

“在想什么？” 李修文端著一碗新沏的雨前龍井走進來，肩上的傷疤已淡成淺粉色，“蕭玦派人來說，他明日就從醉仙樓搬回靖安王府了?！?/p>

沈玉微接過茶盞，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他的傷……”

“蘇閣主說已無大礙，只是還需靜養?！?李修文在她對面坐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眼中閃過一絲黯然，“陛下昨日問起我們的婚事，我說…… 想再等等。”

沈玉微握著茶盞的手微微一緊：“修文，我……”

“我明白?！?李修文打斷她，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卻掩不住眼底的失落，“有些事情，強求不來。你不必覺得愧疚，我們…… 還是朋友?！?/p>

沈玉微望著他坦然的笑容，心中一陣酸澀。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總是這樣體貼，連拒絕都怕傷了她。

“謝謝你，修文。”

“該說謝謝的是我。” 李修文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能陪你走過這段路，我很慶幸?！?他走到門口，忽然回頭，“蕭玦性子冷硬，你多擔待?！?/p>

沈玉微的臉頰微微發燙，點了點頭。

次日清晨，沈玉微剛推開院門，就看到蕭玦站在海棠樹下。他穿著一件月白錦袍，褪去了往日的冷硬，眉眼間竟帶著幾分柔和。陽光透過新發的枝葉灑在他身上，像鍍了層金輝。

“你來了?！?沈玉微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地將手背到身后，藏起那兩塊玉佩。

蕭玦的目光落在她發紅的耳尖上，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蘇閣主說，我的毒能解，多虧了你日夜守著?！?/p>

“我只是……” 沈玉微想說只是盡朋友之誼，卻被他打斷。

“我知道?！?蕭玦走近一步，身上帶著淡淡的藥香，“但這份情，我記下了?！?他從懷中掏出個錦盒，“這個給你。”

錦盒里裝著一支海棠木簪，簪頭雕刻著栩栩如生的海棠花，與母親留下的那支玉簪如出一轍。

“這是……”

“當年答應過你母親，要親手為她刻一支海棠簪?！?蕭玦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可惜，終究是沒能送到她手里?！?/p>

沈玉微接過木簪，指尖觸到溫潤的木質，仿佛能感受到他刻簪時的心境。那些深埋在歲月里的情愫，終于在這一刻，破土而出。

“蕭玦，” 她抬起頭，望進他深邃的眼眸，“母親的日記里說，當年她嫁給父親，是因為祖父以死相逼。她說…… 從未忘記過你?！?/p>

蕭玦的眼中閃過震驚，隨即是洶涌的情緒，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卻在半空中停住，最終只是輕輕拂去她發間的一片落葉。

“都過去了?！?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現在，我只想護著你?！?/p>

沈玉微的心跳如擂鼓，臉頰燙得能煎雞蛋。她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木簪，忽然覺得，那些纏繞在心頭的過往，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都在這一刻有了答案。

三日后，靖安王府的海棠花盛開了。蕭玦派人送來請柬，邀沈玉微和李修文過府賞花。

沈玉微站在王府的海棠樹下，看著滿樹絢爛的花朵，忽然想起母親日記里的話：“等海棠花開滿枝頭，就是我與阿玦相見之時?！?/p>

“很美，是嗎？” 蕭玦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盞桃花釀，“這是用去年的海棠花釀的，嘗嘗?！?/p>

沈玉微接過酒盞，抿了一口，清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她轉頭看向蕭玦，正好對上他望過來的目光，四目相對，時光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不遠處的亭子里，李修文端著酒盞，看著樹下相視而笑的兩人，眼中露出釋然的笑容。他舉起酒盞，對著天空遙遙一敬，隨即轉身離去。

有些愛，是成全，不是占有。他終于明白，母親當年選擇父親，或許也藏著這樣的溫柔。

夕陽西下時，沈玉微辭別蕭玦，獨自走在王府的石板路上。春風拂過，吹落了幾片海棠花瓣，落在她的發間。

她抬手取下花瓣，指尖觸到頭上的木簪，忽然想起蘇長風的話：“你母親說，海棠花的花語是苦戀，也是珍惜。她珍惜與你父親的緣分，也從未放下對蕭玦的愛戀?！?/p>

原來愛不是非此即彼，就像這海棠花，既經得起歲月的苦寒，也開得出絢爛的春天。

回到別院時，李修文已收拾好行囊。看到沈玉微，他笑著揚了揚手中的卷宗：“陛下派我去江南巡查漕運，正好散散心?！?/p>

“何時出發？”

“明日一早?！?李修文將一個錦盒遞給她，“這個給你。”

錦盒里是一支玉笛，笛身上刻著細密的纏枝紋，正是當年蘇慕云吹奏過的那支。

“蘇慕云說，這是影閣的信物，以后若有難處，可憑此笛聯系影閣?！?李修文道，“他已回南疆復命，說欠你的，下輩子再還?！?/p>

沈玉微握緊玉笛，忽然明白，蘇慕云的出現，或許從一開始就是母親的安排。

“替我謝謝他?！?/p>

“會的?！?李修文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走向院門，“照顧好自己，玉微?！?/p>

沈玉微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忽然大聲道：“修文，祝你一路順風！”

李修文回頭，對她揮了揮手，笑容灑脫。

春風穿過庭院，吹得海棠樹枝條輕輕搖曳。沈玉微站在樹下，看著滿院的落英繽紛，忽然覺得，那些沉重的過往，那些糾結的情愫，都在這陣春風里，漸漸釋然。

她抬起頭，望向靖安王府的方向，夕陽的金輝灑在她臉上，映出一雙明亮的眼眸。

海棠花開了，春天來了，而她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或許未來還有風雨，或許前路還有波折，但她不再害怕。因為她知道，有人在等她，有花在為她開，還有一段深埋在歲月里的愛戀，正隨著春風，悄然綻放。

宮墻下的護城河里，倒映著藍天白云，也倒映著一個女子堅定的身影。她的路，在腳下，也在遠方。

而那兩支緊緊依偎的海棠玉佩，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像兩顆緊緊相依的心，再也不會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