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中央,寒流那龐大的頭顱無聲地浮出水面。
它冰藍色的豎瞳微微轉動,精準地鎖定了池底那處異常的靈氣匯聚點。
作為二級妖獸,它對妖氣的變化極為敏感。
玄水身上那股正在蛻變、逐漸帶上妖獸特有威壓的氣息,讓它感到一絲新奇。
它喉嚨里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咕嚕聲。
龐大的身軀微微調整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冰霜氣息收斂到極致。
只是靜靜地看著,仿佛一位沉默的見證者。
靜室中的陳星河,靈覺敏銳地捕捉到了池塘深處那股逐漸凝聚、即將質變的生命氣息。
他緩緩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終于要開始了么……”
他并未起身打擾,只是將一絲神識投向池塘。
池塘邊,李含雁也終于察覺到了異樣。
池水似乎比平時更加清澈透亮,水面無風卻微微蕩漾著細密的漣漪。
源頭正是玄水常待的那個角落。
一股清涼、濕潤的氣息從水中彌漫開來。
“玄水?”
小姑娘疑惑地蹲下身,小手輕輕撥動水面。
就在這時!
“嗡——”
一聲仿佛來自水底深處,清晰的嗡鳴響起。
整個池塘的水面瞬間亮起了一層凝而不散的碧藍色光暈。
玄水所在的位置,碧光大盛。
它背甲上流淌的水紋圖案驟然脫離龜甲。
在它身體上方尺許處,凝聚成一個直徑約一尺、倒扣碗狀的碧藍色透明水罩。
水罩晶瑩剔透,由無數高速旋轉的細小水流構成。
水波流轉間,形成堅韌的緩沖層。
散發出純凈的水系靈力波動,更帶著一種隔絕外力、守護自身的獨特韻味。
碧水靈罩!
這正是碧水澤龜邁入一級妖獸門檻后,覺醒的本命天賦防御法術。
水罩形成的瞬間,池塘中的水流被無形的力量排開。
在靈罩周圍形成一圈穩定的空間,將玄水的身體牢牢護在其中。
玄水小小的腦袋從靈罩下方探出,綠豆般的眼睛比以往更加明亮有神,充滿了靈性。
它好奇地看了看籠罩著自己的碧水靈罩,又感受了一下體內澎湃的力量。
發出一聲帶著喜悅和幾分試探性的,如同水流叮咚般的輕鳴。
“呀!”
李含雁驚喜地捂住了小嘴,大眼睛里滿是不可思議的光芒。
“星河叔,快看,玄水,玄水它……它會法術了,好漂亮的水罩子,它在保護自己!”
靜室的門被推開,陳星河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看著池塘中那散發著柔和碧光的半球形水罩。
感受著玄水身上的一級妖獸氣息,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碧水靈罩……好,好,玄水,恭喜你,正式成為一只妖獸了?!?/p>
池塘中央,寒流巨大的頭顱微微點了點。
冰藍豎瞳中,第一次對這個趴在它背上的小不點,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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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黃昏,夕陽的金輝給漁陽村鍍上了一層溫暖的色彩。
陳家新宅池塘邊,李含雁正興致勃勃地指揮著玄水在池中游弋。
小龜得意地駕馭著水流,碧藍色的護罩時隱時現,引得小姑娘陣陣歡呼。
靜室內的陳星河緩緩收功,敏銳的靈覺覆蓋著整個院落。
池塘邊的嬉鬧、廚房里柳兒輕柔哄睡陳臨風的哼唱、陳守耕在堂屋踱步的輕微腳步聲,都清晰映照心間。
就在這時,一陣喧鬧聲,隱隱約約從村口方向傳來。
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是車輪碾壓土路的轆轆聲,牛馬的嘶鳴聲,還有許多人混雜在一起的吆喝聲和腳步聲。
“應該是?!?/p>
陳星河點頭,神識早已如潮水般蔓延向村口方向。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支風塵仆仆、由十多輛牛車組成的龐大車隊,車上堆滿了鼓鼓囊囊、蓋著油布的糧袋。
車隊最前方,是騎著健馬、一身塵土卻腰板挺直的陳青崖。
謝慕魚坐在后面,鵝黃布衫沾著泥點,抱著她的小包袱,臉色有些蒼白。
眉宇間帶著長途奔波后的倦意,但眼神依舊清亮銳利。
而在車隊中段靠后的位置,陳星河的神識捕捉到了李水生的身影。
他同樣騎著一匹馬,正指揮著幾輛牛車跟上隊伍,臉上帶著如釋重負和一絲自豪。
顯然,水路結束后。
正是他在臨海鎮上張羅到了這支可靠的車隊,負責了關鍵的陸路轉運。
“爹,二哥,我們回來了!”
陳青崖洪亮的聲音在院門外響起,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更帶著任務完成的喜悅。
陳守耕和陳星河立刻迎出院門。
柳兒抱著被驚醒、正癟著小嘴欲哭的陳臨風,也聞聲快步走到堂屋門口張望。
看到哥哥李水生的身影時,臉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映入眼簾的車隊規模讓陳守耕心頭大石徹底落下。
糧車一輛接一輛,在村道上排成長龍,車輪深深陷入松軟的泥土,足見糧食分量之足。
空氣中彌漫著谷物特有的干燥氣息和牛馬身上的汗味。
陳青崖翻身下馬,動作間牽動了內腑傷勢,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開。
露出標志性的憨厚笑容:“爹,二哥,糧都運回來了,按數交稅,綽綽有余。”
謝慕魚也利落地下了馬,目光掃過陳星河和陳守耕,微微頷首:“幸不辱命。”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顯然也消耗巨大。
陳星河目光如電,快步上前,沉聲道:“路上遇到麻煩了?受傷了?”
陳青崖撓撓頭:“嘿嘿,是遇到了點小波折,二哥放心,皮外傷,不礙事?!?/p>
“多虧了謝姑娘的陣法……”
他壓低聲音:“符箓和天雷子也用了,炸了兩只厲害的二級妖獸?!?/p>
“二級妖獸?”
陳星河一驚,看向謝慕魚:“多謝謝姑娘出手相助,你沒事吧?”
謝慕魚擺擺手,語氣平淡:“沒事,天雷子炸的挺好看的,就是有點費我的陣旗。”
這時,李水生也快步走了過來,對陳守耕恭敬行禮:“陳叔。”
陳守耕看著眼前風塵仆仆的眾人,看著那延綿的車隊,心中緊繃的弦終于放松下來。
秋稅最大的難關,邁過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聲音洪亮地對著車隊和圍攏過來的村民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