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播的種子終于盡數埋入土中,覆蓋著陳家希望的薄土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接下來的日子,陳家父子如同被鞭子抽打的陀螺,高速旋轉起來。
陳守耕頂著新任里正的名頭,帶著陳大山和幾個健壯后生,開始為那些房屋被毀、親人罹難的村民重建家園。
砍伐木材、夯土砌墻、修補屋頂……粗重的活計填滿了每一寸光陰。
陳守耕雖認字不多,但為人公道、處事利落,。
又有陳家兄弟的“仙師弟子”身份震懾。
很快便將人心聚攏起來,災后的漁陽村漸漸有了主心骨。
陳星河在翻看博物志時,發現書中提到妖物尸骸可能引來同類,最好盡早將尸體處理。
于是在一個無風的夜晚,陳家眾人在遠離村落的地方挖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合力將尸猿的殘軀連同那顆燒焦的頭顱,潑上烈酒和收集來的火油,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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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屋角落的草鋪上,李老頭臉色灰敗,那條被尸猿利爪撕裂的腿裹著厚厚的破布,散發著草藥和膿血的混合氣味。
劇痛和失去妻子的打擊讓他眼神空洞,仿佛整個人都被抽干了精氣神。
“爹…喝點糊糊吧…”柳兒端著破碗,聲音帶著哭腔。
李老頭只是木然地搖搖頭。
就在這時,陳星河走了進來,手里端著一碗清澈的井水,他示意柳兒讓開些,走到李老頭身邊蹲下。
“李叔,忍著點,我試試看能不能幫你。”
陳星河的聲音沉穩,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他放下水碗,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這一次,他運轉的不再是凝露術,而是《小潤物訣》中記載的療愈法術——甘霖咒!
只見他指尖縈繞起比凝露術濃郁數倍的青綠色光暈,絲絲縷縷精純而充滿生機的水靈力為主。
輔以微弱的木系生機之氣,交織在一起,如同春日最溫柔的細雨。
雖然陳星河是九品水靈根,對水靈氣感應最為敏銳親和。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完全無法引動其他屬性的天地之氣,只是效率遠不如水靈氣。
此刻,為了催發甘霖咒中蘊含的生機之力,他正艱難地調動著那微乎其微的木系靈氣。
他神情專注,小心翼翼地將這蘊含著治愈之力的靈光,緩緩引向李老頭那條潰爛腫脹的傷腿。
“嗡…”
青綠色的光雨如同有生命的靈蛇,輕柔地滲入裹傷的破布,覆蓋在猙獰的傷口上。
“呃…”李老頭身體猛地一顫,口中發出壓抑的呻吟。
他只覺得一股清涼柔和、卻又帶著奇異生機的力量涌入傷處,那如同跗骨之蛆般日夜折磨的劇痛和灼燒感,竟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減輕。
傷口處原本麻木的死肉傳來陣陣酥麻癢意,仿佛有無數的嫩芽在皮肉下萌發。
柳兒和李水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只見那被靈光覆蓋的傷口邊緣,紅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膿血不再滲出。
甚至有幾處較淺的裂口,竟隱隱有肉芽蠕動、彌合的跡象,空氣中那股難聞的腐臭味也被清新的草木氣息所取代。
陳星河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維持甘霖咒對靈力的消耗遠大于凝露術。
但他依舊持續催動著靈力,直到體內靈氣快要耗盡,指尖光芒才緩緩斂去。
“好了,李叔。”
陳星河吐出一口濁氣,臉色略顯蒼白:“每天再敷些尋常草藥固本,靜養些時日,這腿…應當能保住,走路無礙。”
李老頭感受著腿上從未有過的輕松感,渾濁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希望的光。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星…星河…大侄子…這…這仙法…老叔我…”
感激的話堵在喉嚨里,化作兩行濁淚。
柳兒更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星河弟弟…謝謝…謝謝你救了我爹…”
陳星河連忙將她扶起,搖搖頭:“鄉里鄉親,應該的,柳兒姐,好好照顧李叔。”
另一邊,屋后的空地上傳來一聲低沉的悶響。
“轟!”
只見陳青崖目光一凝,單手掐訣指向身前空地。
剎那間,數道厚重的土黃色巖板猛地從地面破土而出。
如同有生命般向上疾速合攏,瞬間構筑成一個丈許方圓、頂部封死的堅固土牢。
土牢表面流轉著深沉的土黃色靈光,棱角嶙峋,散發著磐石般的穩固氣息。
這正是厚土培元功中記載的——土牢術。
“成了!”
陳青崖小臉漲紅,興奮地揮了揮拳頭。
這能將人原地禁錮的土牢術終于被他練成了,雖然范圍不大,維持時間也有限。
但這堅實的壁壘和強大的困敵之力,無疑讓他的手段更加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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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耕和重建的忙碌告一段落,李水生的假期也到了盡頭。
這日清晨,李水生收拾好簡單的行囊,準備返回臨海鎮上做工,臨行前,他找到正在院中叮叮當當修補農具的陳守耕。
“陳叔,我得回鎮上了,鋪子里活計不能丟太久。”李水生語氣恭敬。
陳守耕點點頭:“嗯,去吧,家里有我們照應著。”
這時,陳星河從屋里走了出來,他身后跟著一臉有些躍躍欲試的陳青崖。
“爹。”
陳星河走到陳守耕身邊,壓低聲音:“我想帶青崖跟水生哥一起去趟鎮上。”
陳守耕眉頭微皺:“去鎮上?做什么?”
他下意識地警覺起來,畢竟鎮上不必村上,人多眼雜。
“去找鎮上的仙師。”
陳星河眼中精芒一閃而過:“那晚的火球符,威力您也看到了,咱們手上有《基礎符箓初解》,上面記載了好幾種符箓的制作方法,火球符、神行符、金剛符…這些都是保命的好東西!”
他頓了頓,繼續道。
“可制作符箓需要專門的符筆、符紙和靈墨,這些東西凡俗之地根本找不到,但鎮上的仙師或許…知道哪里能弄到這些東西?或者,知道附近有沒有修仙者聚集的…坊市?”
“坊市?”陳守耕心頭一跳。
這個詞他聽陳星河提起過,是修仙者交易物品、互通有無的地方。
那里面魚龍混雜,但也蘊含著難以想象的資源和機遇。
“太冒險了。”
陳守耕本能地反對:“那些仙師心思難測,萬一起了歹意…”
“爹。”
陳星河目光灼灼:“咱們不能一直閉門造車,符箓是咱們目前能掌握的最強外力,有了它,咱家的實力將會大大增強,青崖練成了土牢術,我也練成了甘霖咒,加上奪魂針和龜甲盾,自保應當無虞,我們只打聽消息,絕不張揚,快去快回。”
陳青崖也用力點頭:“爹,我保護二哥!”
陳守耕看著兩個兒子,一個機敏有謀略,一個憨厚卻勇毅。
他沉默良久,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手中的農具,最終,他長長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去吧。”
他聲音低沉:“記住,財不露白,事不可為立刻抽身,保命第一,水生,麻煩你照應著點,別讓他們亂跑。”
李水生連忙應下:“陳叔放心,我一定看好兩位兄弟!”
陳守耕從懷里摸索出一個小布包,里面是幾塊銀子和靈石:“這些你拿著,萬一…萬一真找到地方,該花的…也別太省。”
銀子是先前巡檢周奎布包里送的,靈石是家中剩下的五塊靈石。
陳星河感受到布包里靈石溫涼的觸感,緊緊握住:“爹,我們明白。”
晨光熹微,薄霧輕籠。
陳星河、陳青崖跟在李水生身后,踏上了通往臨海鎮的蜿蜒土路。
村口,陳守耕的身影久久佇立。
晨風吹動他粗布的衣角,目光復雜地追隨著三個漸行漸遠的身影,直到他們徹底消失在道路盡頭彌漫的塵煙與晨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