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坡地上,新起的簡陋屋舍如同雨后蘑菇,歪歪扭扭地擠在一起。
幾口臨時支起的大鍋下柴火正旺,翻滾著濃稠的青玉禾肉粥。
靈谷的香氣混合著肉味彌漫在空氣中。
劫后余生的災民們排著長隊,盯著那冒著熱氣的粥鍋,眼中充斥著對未來的希冀。
隊伍中段,一個穿著鵝黃色布衫的少女,約莫十四五歲年紀。
緊緊抱著一個小包袱,低著頭,看似柔弱地縮在隊伍里,眼神卻平靜無波。
輪到她時,負責分粥的婦人見她年紀小,又孤身一人,心生憐憫。
特意用長勺在鍋底撈了撈,撈了兩塊肉,又塞了半個雜糧餅子。
“丫頭,快吃吧?!?/p>
少女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低聲道:“謝謝嬸子?!?/p>
她剛接過碗和餅子。
旁邊一個干瘦的中年男人,眼珠渾濁,帶著一股長期饑餓養成的戾氣,猛地撞了過來。
“小丫頭片子,吃得了這么多嗎?給老子拿來!”
他動作粗暴,一手狠狠去奪少女手中的餅子,另一手竟直接抓向少女胸前的小包袱,
少女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懵了。
身體微微后仰,腳步看似慌亂地一錯,卻精準地避開了滾燙的粥水潑灑到自己身上。
那碗熱粥在她手中一晃,恰到好處地潑向了干瘦男人伸來奪餅子的手臂。
“哎喲!”
干瘦男人被熱粥一燙,下意識地縮手慘叫一聲,動作不由得一滯。
同時,少女抱著包袱的手指尖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一股無形的氣流,驟然在她身前尺許處爆發,精準撞向男人抓她包袱的那只手。
“咔嚓!”
一聲輕微的骨裂聲響起,混雜在男人的慘嚎聲中。
“呃啊,我的手!”
干瘦男人只覺得手腕仿佛被無形的鐵錘狠狠砸中。
劇痛鉆心,整條手臂瞬間麻痹無力,軟軟地垂了下來。
整個人被這股沖擊力帶得踉蹌后退。
重心不穩,噗通一聲狼狽地摔坐在泥地里,抱著變形的手腕哀嚎不止。
現場瞬間死寂!
所有排隊領粥的災民,包括那幾個分粥的婦人。
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一幕。
那少女明明只是慌亂地退了一步。
怎么那兇神惡煞的男人就自己摔出去,還斷了手腕,難道是遭了天譴?
少女臉上的驚慌還未完全褪去。
她抱著包袱,急促地喘息著,仿佛被嚇壞了,眼神怯生生地掃過周圍驚疑不定的人群。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簾下,一絲極淡的冷意一閃而過,快得無人察覺。
她沒再看地上打滾哀嚎的男人,也沒理會潑灑的粥,低著頭,像只受驚的小鹿,快步鉆出人群,消失在剛搭建起的棚屋拐角。
“邪…邪門了,這…這丫頭……”
孫麻子就在不遠處,全程目睹,他揉了揉眼睛,只覺得脊背發涼。
他親眼看到那男人去抓包袱,然后就像撞了鬼似的慘叫摔倒了。
他雖然只是個凡人,但直覺告訴他,這事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這事兒不對勁,得趕緊告訴青崖仙師!”
他猛地一拍大腿,也顧不上分粥的秩序,拔腿就朝陳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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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霧尚未散去,漁陽村陳家新宅已彌漫開濃郁的煙火氣。
灶屋里,柳兒正攪動著大鍋里的靈谷粥,米香混合著靈氣,沁人心脾。
她如今腹部已明顯隆起,動作卻依舊麻利,只是眉宇間多了份為人母的溫婉沉靜。
陳大山蹲在灶膛前添著柴禾,火光映著他憨厚專注的臉龐,不時抬頭看一眼妻子,目光里是化不開的關切。
“雁兒,玄水該喂食了?!绷鴥狠p喚一聲。
“哎,來啦!”
李含雁清脆地應著,小跑著從自己靜室出來,手里捧著一個小碟,里面是搗碎的靈獸飼料糊糊和幾條鮮嫩的小魚苗。
池塘里,玄水正在石頭上曬著太陽,聞到到食物的味道,綠豆小眼立刻睜開,歡快地劃動四肢游了過來。
李含雁將小碟放在水邊,玄水立刻埋頭享用起來。
堂屋門口,陳守耕正對著攤開在石磨上的簡陋輿圖比劃。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院內的寧靜。
孫麻子氣喘吁吁地沖進院子。
“鄉長,青崖仙師,出怪事了,村西安置點那邊……”
聽到屋外的動靜,陳青崖從靜室內走出來。
孫麻子上氣不接下氣,將方才在粥棚看到的一幕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太邪門了,那丫頭看著瘦瘦小小,可……可那男人就跟撞了墻似的,我瞧著不對勁,趕緊來報信。”
孫麻子的話音剛落,院內幾人的目光瞬間匯聚。
“莫非是修仙者?”
陳青崖眉頭微鎖,眼中精光一閃。
漁陽村附近除了自家兄弟,何時又冒出一個修仙者?
還混在難民里,出手傷人?
“爹,大哥,你們和含雁守著家里,我去看看?!?/p>
陳青崖沉聲道,魁梧的身軀透出一股山岳般的沉穩。
“青崖,小心些!”陳守耕叮囑道,臉上也滿是凝重。
“嗯!”
陳青崖重重點頭,大步流星便朝村西安置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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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西坡地,粥棚前的混亂已平息。
那干瘦男人被幾個同鄉攙扶起來,手腕腫得老高,疼得齜牙咧嘴,嘴里還在不干不凈地咒罵著“邪門”“妖女”。
領粥的難民們竊竊私語,看向那少女消失的棚屋拐角,眼神復雜。
陳青崖的到來,讓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他練氣五層的氣息雖然收斂,但那份如山岳般的厚重感依舊讓凡人們感到壓力,不由自主地讓開道路。
“青崖仙師……”
孫麻子指著拐角處:“就在那邊!”
陳青崖微微頷首,目光銳利如鷹,鎖定拐角后那片僻靜的角落。
他的神識清晰地捕捉到,其中一間窩棚內。
有一股練氣三層的靈力波動,正極力收斂著。
他沒有立刻上前。
而是站在距離窩棚丈許遠的地方,聲音沉穩。
“里面的人,出來說話?!?/p>
窩棚內靜默了片刻,隨即,那扇破草席門簾被一只纖細的手輕輕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