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陳家小門小戶,如今剛接下七村的爛攤子,千頭萬緒,家里人來人往,吵鬧得很。”
“你一個姑娘家,又是修仙之人,需要清靜修煉,我們這粗陋地方怕是耽誤了你的前程啊。”
陳守耕頓了頓,語氣更加懇切:“老頭子我思來想去,覺得不能這么自私地留著你。”
“這樣,過兩天,我讓青崖在村里給你找個清靜安全的院子,離我們家也不遠,再給你送些上好的靈谷和日常用度,你看如何?算是我們陳家一點小小的心意。”
“你安心住下修煉,有什么需要,隨時讓青崖去辦!”
這番話,情真意切,處處為對方著想,把送客包裝成了為你考慮。
陳青崖在一旁聽得暗暗佩服,姜還是老的辣。
謝慕魚臉上的怯懦和不安瞬間凝固了。
她低垂的眼簾下,那雙原本清澈無辜的眼眸,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迅速沉淀,變得幽深而平靜。
堂屋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油燈燈芯燃燒的噼啪聲。
半晌,謝慕魚緩緩抬起頭。
這一次,她臉上那層溫順、怯懦的面具徹底剝落。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她年齡不符的沉靜和通透。
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帶著點玩味的弧度。
“陳大叔。”
她的聲音不再細弱,反而帶著一種清冷的質感,如同山澗擊石。
“您這彎子,繞得可真夠大的。”
她目光坦然地看著陳守耕,那雙眼睛此刻明亮得驚人。
“您不就是覺得我賴在陳家不走,別有用心,怕我圖謀您家的仙緣,想趕我走,又礙于救命之恩這塊招牌,不好明說,才想出這么個為我好的法子嗎?”
陳守耕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陳大山瞬間繃緊了身體,陳青崖體內靈力也下意識地運轉起來。
謝慕魚仿佛沒看到他們的戒備,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您猜得沒錯,我救你們,有我的目的,我恰好出現在李家坳,也不是偶然。”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認真而直接。
“我目的很簡單,我需要借助您家的聚靈陣修煉,我奶奶留下的那點東西,在黑礁島那種地方換不到多少靈石,支撐不起我的消耗。”
“漁陽村雖然偏僻,但您家這座小型聚靈陣,對我目前的修為來說,彌足珍貴。”
“還有穩定的靈谷。”
她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坦誠的無奈。
“長期服用青玉禾能夠提高修煉的速度,靠自己種或者去坊市買,對我一個孤身女子來說,要么沒時間,要么太危險,還費靈石。”
“所以,我盯上了您家,我知道你們對我有戒心,所以白天拼命干活,想博取好感留下。”
“李家坳的事,也確實是我刻意跟去,想著萬一能幫上點忙,算個人情,增加留下的籌碼,救你們,算是意外之喜,但也在我的算計之內。”
她一口氣說完,堂屋內落針可聞。
陳守耕眼神銳利如刀,陳青崖握緊了拳頭,陳大山則下意識地擋在了父親身前。
謝慕魚迎著他們的目光,毫無懼色,反而攤開雙手,語氣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誠懇。
“陳大叔,青崖大哥,大山哥,你們不用這么緊張,我謝慕魚雖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懂得知恩圖報和信守承諾的道理。”
“我奶奶教過我,想要什么,就得拿出相應的東西來換。”
“我的條件是,借陳家的聚靈陣修煉,每日提供我足以維持修煉的靈谷,作為回報,我可以成為陳家的客卿。”
“客卿?”
陳守耕瞇起了眼睛,咀嚼著這個詞。
“對,客卿。”
謝慕魚點頭:“在我借助陳家資源修煉期間,我會履行客卿的職責,陳家若遇到麻煩,只要在我能力范圍內,我會出手相助。”
“比如,像今天李家坳這種宵小之輩,或者練氣中期以下的麻煩,我可以解決,另外…”
她目光投向陳青崖,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又浮現出來。
“我記得青崖大哥買過我奶奶留下的隱靈陣?那套陣法只是基礎陣法,操控手法也粗糙。”
“我奶奶是陣法師,我從小耳濡目染,懂一些陣法基礎,我可以免費幫你們優化那套隱靈陣,提升它的遮蔽效果和范圍,甚至可以教青崖大哥一些實用的陣道基礎。”
“這,算是我額外附加的誠意。”
她最后總結道:“期限,到我突破練氣六層為止。”
“一旦突破,我立刻離開,絕不糾纏,在此期,我的行動接受你們的合理監督,如何?”
一番話,條理清晰,利弊分明。
將原本的圖謀不軌變成了**裸的等價交易,甚至附帶了額外的陣法知識。
這份突如其來的坦率,反而讓陳家父子有些措手不及。
陳守耕死死盯著謝慕魚那雙清澈卻深不見底的眼睛,心中念頭飛轉。
這丫頭,遠比想象的更難纏,但她的提議……卻該死的誘人!
一個練氣三層、懂陣法、關鍵時刻能出手的客卿,對根基尚淺的陳家來說,價值巨大。
而且,優化隱靈陣的誘惑,也實在難以抗拒。
他看了一眼陳青崖,陳青崖也看向父親,眼神復雜,有警惕,也有一絲意動。
陳守耕沉默良久,屋內空氣仿佛凝固。
最終,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謝姑娘,你這份坦誠,倒是讓老頭子我刮目相看。”
“客卿,優化陣法,聽起來,似乎是我陳家占了便宜?”
謝慕魚微微一笑,帶著點小狐貍般的狡黠:“互惠互利而已,陳大叔,您家根基在此,聚靈陣和靈田又搬不走。”
“我一個孤女,所求不過是借您寶地修煉一段時日,提升點自保之力罷了。”
“您覺得,是養一個可能心懷叵測、不知底細的恩人在身邊好,還是用一個明確期限、明確條件、還能干活的客卿好?”
陳守耕深深吸了一口旱煙,辛辣的煙氣在肺里轉了一圈,緩緩吐出。
渾濁的眼中,算計的光芒最終被一絲決斷取代。
“好!”
陳守耕一拍石磨:“謝姑娘快人快語,老頭子我也不再繞彎子。”
“客卿之事,我陳家應下了,就按你說的辦。”
“不過。”
他話鋒一轉,目光如炬。
“丑話說在前頭,第一,期限是你說的,練氣六層,到了必須走。”
“第二,客卿職責,盡心盡力,若有懈怠或背叛…”
他沒有說下去,但眼中的寒意足以說明一切。
“第三,你的隨身物品,我們不會亂翻,但你在村里的一舉一動,我們會留意。”
“第四,優化陣法之事,需盡快著手,讓我們看到你的本事。”
謝慕魚臉上的笑容終于不再帶有玩味,而是變得真誠了幾分。
她站起身,對著陳守耕和陳青崖、陳大山鄭重地抱拳一禮,行了一個標準的修士禮。
“一言為定!陳家主放心,我謝慕魚,說到做到,陣法之事,明日便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