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對不住,他...”
話眠斜眼瞄向風洛,他臉上可沒一點歉意,蹙著眉發狠的盯著人群,整張臉上寫滿了“戒備”二字。
她抓住風洛的那只手臂似乎在微微顫抖。
他在害怕?
話眠真是被這人搞糊涂了,他卸了別人的胳膊,對方還沒怕呢,他又在怕什么?
“他有病,腦子不大好使,蘇大哥,你這胳膊趕緊去看看,藥費我來出,對不住了!”
話說完,話眠從兜里掏出之前風洛給她的銀子,慌慌張張的塞進了那漢子手里,又借力把風洛拽出了人群。
她腦子空空,沒有雜念,只有對破財的難受和他傷人的不解。
早知道,剛才就不應該把他丟在這里。
“長得挺俊,怎么還打人吶!”
“長的俊有什么用,脾氣不好,腦子還有問題,要不然怎么能看上咱們鶴縣。”
風洛眉頭緊皺,不知是什么原因,渾身都在發抖。
話眠也不多話,怕他再待下去又不知會做出什么,只得低著頭把人往家里拉。
眼看著快到家了,這祖宗又鬧起別扭了。
“松開!”風洛猛的一掙,聲音啞的不像他。
話眠被他甩的踉蹌半步,卻仍不松開他的袖子。
“風公子,”話眠腳下險些一歪,連忙又正了正身體,但仍沒松手。
“松開可以,但你得告訴我為什么要打人。”
風洛僵住,似乎想起了什么,唇角抿的發白,半晌,他開口:
“火...他們...”
但只蹦出三顆字,他便立馬止住了嘴,“松開你的手!”
他皺眉看著自己的袖口,被話眠牢牢攥在手里,心里一陣異樣。
只想趕緊擺脫她的拉扯。
“乖丫頭,這就是你拐來的?”
拉扯間,一道笑聲從巷口斜斜插進來。
話眠動作一滯,條件反射的放開了風洛的袖子,轉頭就看見她爹話永華立在墻根下,瞇著眼睛看著兩人。
“不是爹,你聽我解釋...”
“愣著干什么,趕緊請人進來。”
話永華堵住話眠的話,招招手,臉上堆滿笑把人往屋里讓。
風洛本就僵著,卻被話永華這聲“拐”刺的耳根通紅。
他垂著眼,不再說話,但也并沒有要進屋的意思。
嘖!
見風洛不動,話永華也不尷尬,倒是上前一步,在風洛不可思議的眼神中將人推進了屋。
“既然是跟著乖丫頭回來的,那便都是好孩子。”
“爹,他可不是好孩子。”話眠咂了咂嘴。
他打人,殺人,威脅人,一樣不落都做了。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命現在還握在風洛手里。
但這些事,話永華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偏頭去看風洛,卻見他臉隱在檐下,半明半暗,表情微僵。
方才那點郁結的神情在這會全沒了蹤影。
“好孩子”三個字落在他耳朵里,叫他整個人虎軀一震,他活到現在,第一次聽有人這么叫他。
好孩子嗎?他垂眸。
“小公子叫什么?”話永華將風洛讓到屋內,拉著他坐了下來。
“...風洛。”他垂著頭,禮貌回道。
話永華笑瞇瞇的打量著風洛的模樣。
這孩子唇紅齒白,眉目周正,一身正氣,叫他越看越喜歡。
他默默點頭,肯定自家閨女的眼光。
不錯。
“風公子是哪里人?這次來鶴縣是要做什么?和我家...”
“爹,時候不早了,鋪子不開了?你不掙錢了?”
話眠湊到話永華身邊,將人拉了出去,阻止他再問下去。
“哎呦,你看我這一高興,都忘了,那行,爹就先去鋪子里了,你可別再趁著爹不在家,偷偷溜出去了!”
“不會了爹!您快去吧,我等會還要去萬事亭見見師父!”
話永華被話眠嘟嘟囔囔的念叨了一番,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家門,臨走前還囑咐話眠要好好招待客人。
“我爹走了,風公子現在可以說說了,為什么要打人?”
話眠沒忘剛才的事。
她知道風洛是為了什么要跟著自己來鶴縣,不論他是想殺她還是想生搶自己的東西她都不怕。
只是,鶴縣是她的故鄉,她自小沒有娘親,是她爹和街坊鄰里一同把她拉扯大的,他們都是她的親人。
他對她做什么都無所謂,但她就是不能讓他傷了自己身邊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
風洛低頭不語,似乎是下了決心要裝死。
“風公子,我知道你跟著我的目的,所以你對我要打要殺我都不會說什么,因為我可以保護我自己。
但你方才見到的那些人不一樣。
他們只是安安穩穩生活在這里的普通人,不似風公子,會捉妖,會法術,他們不懂那些。”
話眠一改往日的嬉笑,說話時帶上些少有的嚴肅。
“你想打人,他們自然也打不過你,但我希望風公能夠將心比心,別為難他們。”
話眠盯著風洛的天靈蓋,一絲一毫都不退讓。
“...”
風洛喉結動了動,像被什么哽住。
可他仍舊垂著眼,發絲從頸側垂下,手指泛白摳著桌子,眼尾像哭過似的,微微泛紅。
話眠說了這么一大堆話,卻見風洛絲毫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她一時有些語塞,便大了膽子彎下腰將腦袋湊了過去,抬眸去看風洛的臉。
不看還好,這一看倒叫她有了些罪惡感。
他這人做事雖不地道,但奈何長的實在無辜,那一雙眼,此刻紅艷艷的,明明沒哭,卻像受了委屈剛哭過似的,表情有些無措,但又僵著臉,倔的像頭驢。
風洛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話眠心驚,他一改往日那般不懈的神情,也沒了之前嘲笑她,威脅她時的威風。
如今這副可憐的樣子,仍誰見了,都要扇自己兩巴掌,問問自己為什么要責怪他。
這還真是,性情多變,陰晴不定。
“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你打人總要有個理由吧,那蘇大哥雖然看著壯,但他又不是會武的人。
你就這么把人胳膊卸了是不是有些太...”
“我沒有要怪你,你不要再低著頭了......”
話眠語塞。
“所以,”她蹲下身,“你為什么要打蘇大哥...”
話眠想起蘇大哥說過一句話:他說,只是多問了幾句他家中情況,風洛便暴起將他打了一頓。
再聯想到前幾日在馬車上時,風洛似乎在夢中念過他娘。
她雖不知他身世家境究竟如何,但從他的種種反應來看,或許他打人的原因,恐怕多是因為蘇大哥提到了他的家世。
她輕聲,又小心翼翼試探道:
“你在家中的時候,是不是受過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