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沒有?”
話眠替他包好傷口,卻見風洛對自己的話充耳不聞。
她將瓷瓶推到風洛手跟前,又緊著問了一句。
風洛的眼神未從話眠臉上挪開,只盯著她木訥的點點頭,也不知是聽到還是沒聽到。
話眠聽不見回應,抬頭就見風洛這人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那眼神恨不得在自己臉上看出個洞來,盯的話眠心里直發毛。
這黑心豆子,又是怎么了。
她立刻起身,怕自己又惹到他。
話永華不見醒來,傘鋪子地方又小,剛一場大戰,屋子里被弄得亂七八糟。
話眠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她爹挪回家里。
話家雖然不大,但總是好過在傘鋪子里。
話眠將人帶回去后,怕那妖又返回來,于是她便在屋子里里外外都貼上了驅妖符。
她離開的這段時間,不曉得家中情況,但想著梁大夫說她爹半夜撐傘出去了,她猜測,她爹是不是早就見過執傘女了。
想到這事,話眠便趁著話永華還沒醒,在他房間翻了起來。
她總覺得,應該能在屋里找到些什么線索。
可屋子就這么大,她里外都看過了,也沒發現什么,她思來想去,最后總算想到了家中還有一處遺漏的地方。
那便是東南角供著她娘牌位的那間房。
她自小就沒見過娘,記憶中也只有話永華的模樣。
小時候,別的小孩都有娘抱,只有她沒有。
有段時間隔壁一起讀私塾的孩子取笑她是石頭縫里蹦出來沒娘的石頭。
她便哭著鬧著要話永華帶她去見娘親。
那個時候,話永華臉上總是露出難過的神情。話眠以前不懂,后來長大一些才明白,她娘在她出生那天死了。
她從生下來就沒有娘了。
話永華這么多年來,一直守著她娘的牌位,也從沒有動過再娶的想法,他就這么守了她半輩子。
話眠有時會去給她娘上香,但總是沒有話永華進去的那么頻繁。
講句不孝的話,話眠對她娘并沒有什么很深的感情,她只從話永華嘴里聽到過她娘的事,再者就是從牌位上看到過她娘的名字。
林棉。
她想,她的名字應該是他爹因為思念妻子所取的。
話眠還是打開了供著她娘牌位的那間房。
其實這里面地方不大,只夠放下一張方形供桌,和幾把梨花椅。
她爹常常會坐在梨花椅上喝酒,同她娘說話,但也只是自言自語,牌位從不會回應他。
話眠點上三支香,沖著她娘的牌位拜了拜。
“娘,眠兒不孝,沒照顧好爹,若您在天有靈,請保佑我爹平平安安的。”
話眠將香雙手插進香爐中。
又沖她娘道了個歉,便在屋內翻找起來。
她并不是亂找,而是有目的直奔桌下那個烏木箱子去的。
那是她爹放在里面的,箱子上掛著把生銹的銅鎖,平日里鑰匙都在她爹身上。
話眠從沒有對那箱子好奇過,因為她知道那里面可能是與她娘有關的東西。
但今日不同,她想找到她爹與那執傘女的關系,所以,任何一個地方她都不想錯過。
話眠在心里默默沖她爹說了句抱歉。
便彎下腰去撬那鎖,一根細細銅絲從鎖孔伸進去,她將耳朵貼在鎖邊聽了半天,“咔嚓”一聲,那把鎖便開了。
箱子被打開,里面呼出一股只屬于舊物的味道。
話眠吸了吸鼻子,伸著脖子,像做賊似的往那箱子里看。
箱子內被他爹打理的很齊整。
東西一層層疊放著,話眠慢慢將那些東西往外拿,生怕磕了碰了。
舊詩籍,舊衣物,甚至還有褪了色的紙鳶。
越往下,話眠越心里越難受,這些東西不沾一絲灰塵,都是她娘的物品。
除了一些衣物書籍之外,話眠又從角落里抽出一卷畫,畫卷已經發了黃,不用想也知道那畫已經存放了許多年。
話眠看著那畫卷,心中癢得慌,她想,這畫會不會是她娘的畫像。
她從沒見過她娘,更不知道她娘長什么模樣,話眠捏著畫,心跳的發慌,她想看看畫卷里面是什么,但這想法一出,連帶著對她爹的愧疚感也升了上來。
她趁著她爹暈過去的間隙,在這里偷看他的東西終究是不對的。
可話眠想了半天,還是手一抖,“啪”一下扯開了綁在畫卷上的線。
沒了線的束縛,那卷畫在話眠手里緩緩展開,露出里面的真容。
畫像上是個女紫衣女子,那女子頭發被一支凌霄花簪挽起,眉眼溫柔,朱唇微張,那張臉,溫柔的像要把人溺進去。
話眠心頭一顫,腳下怔怔地退了幾步,身形也跟著晃了晃。
那女子的臉,分明就是今日俯在她爹床榻前的執傘女。
話眠呼吸猛地一滯,手中的畫卷險些跌在地上,方才還有些期待的眼神,現在只剩下了震驚和不可置信。
畫上的人為何與執傘女長著同一張臉?
“這...是我娘嗎?”她聲音極輕,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問了一句。
但沒有人回答她,只有牌位前的三支香徐徐燃燒著。
不會的,她娘是妖嗎?她娘怎么會是執傘女呢,不會的,如果是她娘,為何這么多年,她都不曾出來,為何不來見他們,為何今日見到她也不認識她...
為何要害她爹...
話眠想出萬千種理由說服自己,可那張臉卻刻在她腦子里,提醒著她,畫上的人和執傘女是同一張臉。
“話眠?...”
也不知風洛是什么時候就站在門外的,但他也瞧見了話眠手中的畫。
“我好像殺了我娘...”
也不管身后是誰了,話眠現在只想找個人說說這話,她太害怕了。
她怕執傘女真是她娘親,又怕自己真的把她打了個妖靈四散。
她爹如果醒來,她該怎么面對他啊。
她手一抖,那畫落了下去,風洛眼疾手快,三兩步沖進屋內,說了句抱歉后一把接住了快要落地的畫卷。
他瞧見那畫上的人,也是一愣,這正是今日被自己燒成炭的執傘女。
風洛眸子一晃,下意識朝話眠看去,他心中竟也生出一絲害怕。
他今日真真是動了極重的殺心,恨不得將執傘女燒的連妖靈都不剩。
不過現在,他跟著話眠恍惚了。
這畫中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難不成真是話眠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