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來一次,你還要如此固執嗎?】
天坑底,光線昏暗,崖壁潮濕,青苔遍布。
一女子獨坐于石壁之下,周身淡淡漂浮著紅色的氣流,炙熱的溫度源源不斷流出,她額上卻不見一絲汗水。
【你真以為你這輩子就打得過男主了?你現在才開始修煉,男主已經是聞名天下的新起之秀了,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鄭灼月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修煉,偏生那道聒噪的聲音一直在她耳畔嘀嘀咕咕,不是催她趕緊去找聞人越,就是催她趕緊找上天照宗。
她與聞人越大戰后本應身死道消,卻被這東西帶回了五百年前,彼時的她還是個任人拿捏的弱者,全然沒有五百年后天下第二的風采和霸道。
好消息是,她能重新來過。
前世不曾抓住的,前世已然錯過的,她都有機會攥在手里。
壞消息是,她現在一無所有。
稀薄的靈力在體內運轉一個周天后,鄭灼月結束調息,開始與那東西交談。
據她所知,這寄生在她識海里的東西叫做攻略系統,所謂的攻略應當就是讓聞人越喜歡上她,而所謂的系統鄭灼月不大明白,應該是這東西的存在形式。
而祂的存在,就是要讓她去攻略聞人越。
方才醒來的時候,這個攻略系統還很客氣,在發現她居然保留著五百年后的記憶時,態度立馬就變了。
輕蔑又嘲諷。
若非鄭灼月抓不住祂的真身,祂早就沒有在她面前冷嘲熱諷的機會了。
【如今時候不算晚,你趕緊上天照宗找到男主,有男主庇護,何必自己從頭修煉?上好的丹藥砸下來,突破金丹,那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天色已然暗下來,鄭灼月召出火焰,照亮這片崖底。
這里昏暗、潮濕,火焰照不到的黑暗中,有東西沉沉呼吸,伺機而動。
火光在鄭灼月臉上跳動,照出她眼底的清明。
“你說的男主,現在能過來救我嗎?”
那聲音愣了一瞬。
【什么?】
鄭灼月冷笑:“我說,你說的那個男主,此時此刻,能不能趕來這,救我。”
她手掌一揮,火焰自她周身散開,往外飄去,照亮黑暗中蟄伏的怪物。
奇形怪狀,面目可怖。
回到什么時候不好,偏生回到她被人丟到這萬獸窟的時候。
鄭灼月輕嘖一聲,這當真是一段不好的回憶。
【這是你必須經歷的,只有你從這萬獸窟奄奄一息的出去,才能恰好遇到男主,他會救你,給你治病。因為這次救命之恩,你會對他一見傾心,在之后的仙門選拔中選擇天照宗。】
原來她是因為救命之恩喜歡上的聞人越,那前世為何沒有?
鄭灼月想起來了,前世她是殺出萬獸窟的,等她闖出去后,聞人越早已路過此地,自然沒有“英雄救美”,她也沒有“一見傾心”。
“你說的男主看來沒有那么神通廣大,我陷入危險他都無法及時來救我,那我攻略他,有什么用?”
【那是因為男主還不認識你!你任由這些妖獸攻擊你,等你奄奄一息出去后,就能遇到男主!】
鄭灼月松了松筋骨,修煉不久的身子沉重而污濁,不似五百年后的輕盈迅捷,她自手心幻化出一把火劍,腳步拉開,端出架勢。
“那不好意思,我鄭灼月,從來都不是乖乖挨打的主。”
這萬獸窟,她闖得一次,便闖得第二次!
靈淵大陸,西境,陽川門。
樹木蔥郁的高山上,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徑直將山劈成兩半,其中隱約可聽妖獸嘶吼,令人膽寒。
三個人影鬼鬼祟祟從上面往下看,靈氣凝結成光球圍在他們四周,照亮三張幸災樂禍的嘴臉。
“老大,聽說這幾天萬獸窟的妖獸都餓得很,一個鄭灼月,夠它們塞牙縫嗎?”
高瘦弟子問身旁的矮胖弟子,賊眉鼠眼,得意洋洋。
矮胖弟子瞪他一眼,“我哪兒知道!不過師父吩咐過,不可以鬧出人命,鄭灼月再該死,也是記錄在冊的外門弟子。近來仙盟使者正在西境游歷,若鬧大了,影響咱們陽川門的名聲,師父指不定怎么教訓我們。”
說罷,他看了眼另一旁的高胖弟子,“你,下去看看她怎么樣了,還活著的話,就把她帶上來。”
高胖弟子外強中干,面露膽怯:“老、老大,你看這,天色已晚,正是妖獸活躍的時候,要不我天亮了再去?”
矮胖弟子當即怒道:“你也知道妖獸活躍,要是咬死鄭灼月怎么辦!剛才我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是吧!”
高胖弟子被他訓得瑟瑟發抖,只得照做。望著深不見底的萬獸窟,他咽了咽口水,正準備御劍而下,便見眼前閃過一道火光。
火舌巨大,瞬間燒焦他的衣擺和頭發。
三人皆是愣在當場,不明白這沖天的火舌從何處而來。
“這這這,難不成是妖獸噴的火?”
“錯了。”
火焰中傳來一道女聲。
三人驚恐地看著鄭灼月從火光中走出,風掀起她浸滿鮮血的衣擺,她宛如從冥界爬出來的修羅,火光映在她眼底發出冰冷的光輝。
殺意沖天。
三人意識到她動了殺心,拔腿就要跑。
鄭灼月大手一揮,三道火蛇直直打入三人后心,灼燒的劇痛立馬傳遍三人經絡,疼得他們直在地上打滾。
高胖弟子和高瘦弟子已然受不住折磨,涕泗橫流地求饒。
矮胖弟子修為勝過其他二人,還有余力震驚。
他盯著一步步朝他們走來的鄭灼月,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過煉氣修為,如何能從那萬獸窟里死里逃生!又怎能擁有如此駭人的靈力!”
矮胖弟子乃筑基修為,比鄭灼月足足高上一個境界,劍道比不過她便算了,憑何修為遠高于她,仍被她踩在腳下!
鄭灼月冷冷笑著,冰冷的目光落在矮胖弟子身上,宛若在打量一具死尸。
“孫吾,你攛掇你師父將我丟進萬獸窟的時候,便該預想到,會死在我的手里。”
鄭灼月眸色一凝,打入三人體內的靈力迅速炸開,三人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攻略系統在她識海中尖叫。
【你怎么可以殺人!你怎么可以殺人!】
鄭灼月滿不在意地擦去自己臉上的血跡,血跡混雜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味,并不是她自己的血。
“殺便殺了,還得問你的意見?”
可笑,重回五百年前,以為她還會像上次一樣渾身是傷地闖出來嗎?修為可以重回起點,心智卻不能一退再退。
她鄭灼月可不是只漲修為不長腦子的蠢貨,自她拜入陽川門,孫吾三人便日日刁難她,仗著修為比她高,揍她一頓都是家常便飯。
只因劍術課上她挑飛孫吾的劍,他便懷恨在心,伙同他師父、陽川門的劍道長老,將她丟進這萬獸窟。
前世她從萬獸窟逃出來后,便離開了陽川門,后面遇到的勁敵比陽川門棘手得多,又忙著與聞人越斗得你死我活,倒是忘了回來料理陽川門的舊事。
倒是她名滿天下后,收到過陽川門送來的禮品,她沒收。
如今她可得感謝這攻略系統,讓她回到五百年前,報這欺辱之仇。
【你是傻白甜人設!不是惡毒人設!你怎么可以殺人!】
鄭灼月收回萬獸窟里的火焰,神色冷淡道:“想殺便殺了,我是什么人,由我決定。”
不管攻略系統的崩潰大叫,鄭灼月將三人身上的丹藥、法寶搜刮干凈后,一把火燒掉三人的尸體。
【你不僅殺人,還毀尸滅跡,鄭灼月,你這輩子又想再一次死在男主劍下嗎?】
鄭灼月下山的腳步一頓,此時不遠處的陽川門瞬間燈火通明,沉重的鐘聲響起,她知道,是那劍道長老知道孫吾三人已死,派人來尋了。
陽川門好歹也是西境叫得上名號的仙門,不會任由弟子欺凌弟子,可孫吾不一樣,他是陽川門的掌門之子,所以劍道長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孫吾一死,驚動整個陽川門。
鄭灼月只停留一瞬,便頭也不回地走下山。
“這輩子,我不會輸,也不會死。”
一夜之間,陽川門發生一起慘案。
三名弟子被人殺害于后山萬獸窟上,兇手手段殘忍,毀尸滅跡,陽川門弟子趕到時,三人已化為灰燼,風吹即散。
陽川門掌門悲慟不已,勢要捉拿真兇,為慘死的三名弟子報仇。
短短數日間,鄭灼月的通緝畫像遍布西境,賞金三千兩黃金。
眾人圍在布告欄下竊竊私語,鄭灼月白紗覆面,躲在人群之中,頭一次知曉,自己原來這么值錢。
不枉殺了那三人。
那可是三千兩黃金。
“聽說這鄭灼月不僅在陽川門掌門的眼皮子底下殺人,更是在數百弟子趕去后山后,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當真是厲害。”
“哪兒冒出來的人物,要是真厲害,早就名滿西境,也不會是這么個出名法。”
“說不定是內部有人指使,聽說死去的弟子之一是陽川門掌門的兒子,行事霸道,經常欺凌其他無權無勢的弟子,說不定是有人早看他不順眼,雇這鄭灼月去殺了三人,隨后又滅掉鄭灼月,至此天下不知,真相沉底。”
“嘖嘖嘖,陽川門這種小門小派就是亂七八糟的事情多,要我說,修煉還得去天照宗。”
“聽聞天照宗近來聯合四域其他門派招生,就在西境碧落島舉辦,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好像最近聲名鵲起的聞人越也在,都說他是千年難遇的修煉天才,真想看看,是怎樣的風姿。”
鄭灼月勾唇,巧了,她也想看看。
上前拍拍那人的肩膀,鄭灼月問:“閣下可知,碧落島怎么去?”
得到想要的回答,鄭灼月隱入人群,徑自離去。
識海中的那道聲音得意洋洋。
【認清現實,打算去投奔男主了?只要你成功攻略男主,男主就是你的底氣,便是殺盡天下人,都無人敢指摘你一句。】
鄭灼月暗罵有病,她殺盡天下人做什么,做天地獨一人嗎?
她鄭灼月,只殺該死之人。
想成為她的底氣,也得看他聞人越命夠不夠硬!
此地距碧落島三千里,若御劍而行,只需三日便可抵達。
但鄭灼月如今既無冰綃劍在手,修為又不高,想要趕往碧落島,得用最尋常的方法。
步行。
好在鄭灼月秉持著技多不壓身的道理,學會御劍后并未舍棄最原始的步法,云渺步熟爛于心,上輩子她時不時還會棄劍而行,腳踩云渺步,躍然天地間。
踏云升虛,蹤渺若息。
步轉乾坤,身化煙云。
雖不及前世那般日行千里,日行百里綽綽有余。
鄭灼月一邊趕路,一邊利用從孫吾三人那里搜刮來的丹藥和法寶修煉,如今她已至煉氣瓶頸,只需進一步突破,便可筑基。
是以鄭灼月白日趕路,晚上修煉,好在天照宗招生大會要舉辦三月有余,如今才過去一月,時間來得及。
可等鄭灼月趕路半月后,才后知后覺不對勁。
碧落島位于西境南面邊陲,與南江的交界處,四面環海,一望無垠。
可鄭灼月趕了半月路,別說是海,連條河都沒看到。
“難道那人給我指了錯的方向?”
鄭灼月抬頭望天,巨大的飛舟自她頭頂飛過,應當是某個門派出行用的飛舟,她看看高懸的太陽,又低頭看樹影,辨認半天,才抬腳往飛舟的反方向走。
此時的系統終于坐不住了。
【你是路癡嗎?那飛舟去的方向才是南邊,你走的這邊是北邊,你想去北荒嗎?】
鄭灼月停下腳步,還不等她調轉方向,身后忽然傳來一陣轟隆聲。
她回頭看去,竟是方才飛過去的飛舟墜入地面,冒著滾滾濃煙,掀起的氣浪險些將她掀翻在地。
鄭灼月穩住身形,轉身往那飛舟的方向走去。
她只是去看看情況,并不是要走那邊。
現場十分慘烈,飛舟盡毀,統一穿著青色弟子服的人們撒得到處都是,是死是活不知道,不過認識這個弟子服。
是玄水宗的。
百寶袋橫七豎八散落一地,不少丹藥法器從袋中露出,靈氣逼人。
正當鄭灼月天人交戰,思索殺掉所有人奪取百寶袋,還是只撿十來個溜之大吉,腳踝突然被人攥住,鄭灼月低頭,只見一昏頭土臉的少年一字一句道。
“道,友,救,命……”
昏死過去,不省人事。
鄭灼月雙眼一瞇。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