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
總不會無緣無故。
既然說的是淘金的事兒,周景明估計,也跟淘金有關。
見武陽掏出香煙,周景明提前示意讓他止住,壓低聲音說:“淘金客和本地人,都抽本地煙廠出的紅雪蓮或者是手卷的莫合煙,莫合煙煙勁要大一些,抽起來更解乏,在外面也能防蚊蟲,內地帶來的煙,沒人的時候再抽,跟在這里要說普通話是一樣的,得裝得老辣些。
你身手好,但老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不要成為別人惦記的目標……抽這個……”
周景明掏出自己兜里的莫合煙,取出煙紙往里邊拈了一撮煙粒,然后遞給武陽。
武陽將自己的香煙塞回兜里,把周景明遞來的莫合煙接過去看了看,嘗試著卷一下,發現自己一雙手笨得可以。
周景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笑了起來:“先順著煙紙窄邊將煙裹起來,左手捏住一頭朝下,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護住煙的中間部位,左手將下端的煙紙捏攏并用食指、大拇指按順時針方向搓,煙身便會在右手的約束下裹得越來越緊……
要注意煙身的粗細控制好,粗了紙會裹不住煙粒而散掉,細了抽起來紙味太濃,保證煙身粗細均勻,不要卷成一頭粗一頭細的大炮……”
他邊說邊作示范,手中的莫合煙很快卷成形,舌頭一舔,將煙紙粘上。
“看著挺簡單!”
武陽自己也開始學著卷,只是,卷來卷去,始終不成,有些尷尬:“腦子會了,手不會!”
“慢慢來,時間一長,卷的次數多了,你就會了!”
周景明幫他卷了一支,讓他自己舔口水粘上。
武陽把煙點上,抽了一口,一臉欣喜:“果然夠勁……就是這味還有些不太習慣。”
周景明補充了一句:“那不重要,關鍵是便宜!”
武陽點點頭,開始之前的話題:“我們那邊出來淘金的有好幾個,有的去東北,有的去西海,還有的來北疆。
我說消失的這個,就是來北疆阿勒泰的,在阿勒坦這邊淘金。
他出來過三年了,前兩年,他都會在十月底回到龍山老家,到了第二年的五月份再重新來阿勒坦。
他非常低調,看著他一次次來北疆,村民們推斷他一定賺到錢了,可吃穿用度還是之前的水平,只在臨近過年的時候,才會買頭豬宰殺,村民又開始猜測他賺到的只是些蚊子血而已。
去年八月的時候,他突然回來,只是進村的時候有人看到,沒等親友上門寒暄,就帶著全家人連夜消失了。
沒有任何正式的告別,是沖著什么打算無聲地隱去一切行蹤?
然后就有人說,他是在北疆賺了大錢,領著一家子繼續淘金去了,也有人說他在這邊挖到了狗頭金,怕遭人惦記,才不得不舉家搬遷。
雖然淘金暴富這種事情大都是捕風捉影,可就在今年剛過完年沒幾天,我又聽說有幾人也開始離村淘金求財,我暫時沒什么頭路,又不懂做生意,想來想去,也就出來碰碰運氣。”
周景明微微笑了笑,這樣的經歷,他上輩子的時候也體驗過。
他只是說了一句:“淘金的事情兇險,可沒拖家帶口的,至少現在是這樣!”
武陽抽了口煙,腦袋偏向一旁,長長地吹出:“我在烏城下了火車,這一路過來,就大概感覺到了。”
周景明深吸一口氣,終于發出了邀請:“你也知道,出來淘金,很少有單干的,都得找隊伍一起,咱們倆既然有緣認識,這次一起進同一個隊伍,彼此也有個照應,你看怎么樣?”
武陽很痛快地答應:“好,在這邊你有經驗,我什么都不懂,正好帶帶我!”
頓了一下,他跟著又問:“對了,一年能大概淘到多少錢的金子?”
周景明想了想,沖著武陽伸出兩根指頭:“掙倆二十一寸的彩電沒問題。要是搞得好,事情順利,可能還會更多。”
武陽聽到這個答案,愣了一下,隨即變得欣喜:“有搞頭!”
這年頭,彩電的價格普遍在幾百元到幾千元不等,一臺十四寸的彩電差不多七百塊錢的樣子,而二十一寸的彩電,要兩千多塊錢,別說在農村,即使在大城市里,能用上二十一寸彩電的人家也屈指可數。
兩臺二十一寸的彩電,那是至少四千塊錢。
阿勒泰地區,地處疆域版圖那只大公雞的尾巴尖尖,是非常靠北的地方。
每年十月份左右就會開始下霜下雪,天氣很快變得異常寒冷,一直會持續到來年四五月份,哪怕到了五月,也隨時有可能再撒上幾場雪。
惡劣的天氣影響,真正能淘金的時段,不過小半年的樣子,算下來,每個月得有七八百塊錢。
大城里的工人,普遍工資也就三四十塊錢的樣子。
而實際上,很多小地方的工人收入,也就二十來塊的樣子。
一個月掙七八百,是什么概念?
武陽有些懂過頭了,所以說了一句:“難怪這鬼地方,劫匪都那么囂張,確實很有搶頭!要是不順利,到時候沒搞到錢回家過年……媽的,干點劫道的買賣也不錯!”
周景明被他這話說得一怔,很懷疑他的覺悟:“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以前真是干武警的?”
武陽咧嘴笑笑:“就隨口那么一說!”
“其實也挺好,心態挺好!”
周景明對于這一點,其實還有些小高興,若是武陽還跟以前干武警的時候那樣,一板一眼的,很多事情反而不好辦。
真要有這種匪性,那他就具備在這深山老林里生存的最起碼的條件。
不然,哪怕他身手再好,也只是一個橫一點的愣頭青,太容易吃虧了。
“你找到住處沒有?”
“我運氣好,下車就去找旅社,剛碰到旅社有個四人間還有個空床,就住了進去。”
“你運氣確實比我好,我只找到個柴房……這樣,咱們吃喝得也差不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咱們還在這里碰頭,我領你一起去氣槍攤子,找隊伍!”
“那就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在這等你!先說好了,明天的早飯,我請,咱們還吃羊肉,這玩意兒,我感覺會上癮。”
“好啊!”
兩人簡單說了幾句,一起出了館子,各自往回走。
周景明沒有立刻返回入住的柴棚,而是走向縣城的西北方,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得把那小筆記本給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