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4開始的淘金生涯 第22章 野狗

北疆的阿勒泰，是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地方。

在這里，生活著一群特殊的人——阿勒泰牧民。

他們以游牧為生，每年都會趕著牛羊、駱駝進(jìn)行轉(zhuǎn)場。

轉(zhuǎn)場，是牧民為了適應(yīng)環(huán)境，保證牲畜生長和繁衍而形成的一種生產(chǎn)方式。

在阿勒泰，由于地理位置和氣候條件的特殊性，牧民需要根據(jù)不同季節(jié)和地形，選擇不同的牧場進(jìn)行放牧。

在春季和夏季，阿勒泰地區(qū)的氣候溫暖，草木越漸繁茂，是牲畜生長的最佳時期。

這時候，牧民會選擇轉(zhuǎn)場進(jìn)入深山的夏牧場進(jìn)行放牧。

夏牧場地勢較高，氣候涼爽，有利于牲畜避暑和生長，同時草料豐富，能滿足牲畜的營養(yǎng)需求，也成了牧民最輕松的時段。

而到了秋季和冬季，阿勒泰地區(qū)又會變得寒冷干燥，草木枯黃，這個時候，牧民又得將牲畜轉(zhuǎn)移到地勢較低、氣候相對較暖的地方，方便牲畜過冬。

這時候的草料就顯得貧乏了，需要牧民不斷地補(bǔ)充飼喂，也是最艱難的時候，經(jīng)常因?yàn)樘炖浠蛞驗(yàn)槿笔澄铮胁簧倥Ｑ驌p失。

在烏城的幾年，周景明甚至看到牧民逼不得已去撿拾紙殼子來喂牛羊。

也見過牧民不斷地將那些死去的牛羊拖去掩埋。

對于這種牛羊，牧民是不吃的。

現(xiàn)在還沒進(jìn)入五月，山里的野草還未發(fā)芽，樹木未萌發(fā)嫩葉，牧民還沒有來，等天氣暖和了，牧民趕著牛羊群進(jìn)入深山，甚至能直抵邊境線上。

轉(zhuǎn)場就成了很常見的事情。

每年牧民轉(zhuǎn)場，就會有不少失散的或是嫌多的狗被拋棄在冬天里。

周景明記憶中，五年后他從勞教農(nóng)場出來，前往阿勒泰淘金，臨近下學(xué)撤出來的時候，看到這片廢墟里，有一群一群被遺棄的野狗，在寂靜的森林邊上追逐嬉戲。

然而，它們?nèi)狈σ巴獠妒车慕?jīng)驗(yàn)，加之天氣一天比一天冷，然后來了第一場雪、第二場雪……

在這荒山野嶺，看不到任何一個人，也不會有人給它們投放食物，就這么不明不白地餓死、凍死。

而那些勉強(qiáng)活著的，還會有更嚴(yán)酷的噩運(yùn)。

每年牧民離開后，總會有不少礦職工、林場職工，或是一些周邊閑下來的男人，帶著槍或獵具，進(jìn)山打狗，有不少人喜歡吃狗肉。

這可比打獵要容易多了。

周景明在經(jīng)過這片將來的廢墟時，不時抬眼四望，沒能尋到野狗的影子，估摸著，到這時候，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野狗存活了。

該餓死的餓死，該凍死的凍死，更多的，應(yīng)該已經(jīng)變成大糞，或許在某個稍微隱蔽的角落，被凍成一坨，或者成了別的野物的口糧。

兩人過了那條八十米長的四礦大橋，走上了右拐的道路。

這條道，過上些年，是釣魚者的天堂。

沿著依山的小路和夾在兩山之間的哈依爾特斯河，一路垂釣，一路享受魚兒上鉤的樂趣。

同時，這里也是奇石愛好者的天堂，他們喜歡開著車，沿著河流，在水流平緩處，或是挽起褲管，或是穿著水褲，下到河里，在清澈見底的河水下，尋著那些有奇特紋路的石頭。

但在這年頭，沒什么人有這閑情逸致。

因此，拐上山道后，再看不到耕地和人煙。

臨近傍晚的時候，兩人在河邊一處山崖下，尋了個窩風(fēng)背氣的地兒，從山上砍來些足夠燃燒到天亮的木柴，升起了篝火。

又往地上鋪了些爬山松的枝條，弄得軟和一些，當(dāng)是今天晚上的床鋪。

爬山松在阿勒泰地區(qū)，是非常常見的一種樹木，準(zhǔn)確說，應(yīng)該是一種柏樹，油性非常高，牧民喜歡用它們來做柴火，也喜歡用它們的枝條來熏肉，是一種非常好的植物。

兩人在石崖下將馕烤熱，就著酒水填飽肚子，馬不停蹄地走了一天的路，都沒有太多精神說話，各自攤開帶來的被褥，將柴火添加得旺一些，和衣鉆進(jìn)褥子里睡下。

有這一堆火在，通常沒什么野獸敢靠近，倒也不用太過擔(dān)心。

盡管周邊的草地、山林里還覆蓋著皚皚白雪，但有這一堆火，加上火光在石崖折返收集的溫度，并沒有讓兩人感覺有多冷，倒也睡得舒服，沒過多長時間，隨著褥子里的溫度升起來，也漸漸起了鼾聲。

此時的夜晚，還有些長，等到后半夜的時候，其實(shí)已經(jīng)睡了不少時間，周景明和彭援朝先后醒來。

周景明往篝火上添加木柴的時候，忽然聽到旁邊的河灘方向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他警覺地低聲喊了句：“彭哥……有動靜！”

彭援朝一下子翻身坐起，忙著去拿靠石崖豎放著的雙管獵槍。

周景明見他做好準(zhǔn)備，也將插在腰間藏著的刀子拿了出來。

隨后，他跟著摸出手電，朝著聲響傳來的方向照了過去。

只見河灘邊的荒草叢中，有幾處冒著綠油油的光點(diǎn)。

彭援朝見狀，驚呼一聲：“狼！”抬槍就準(zhǔn)備打。

周景明看得更清楚一些，連忙叫住：“不是狼，是野狗！”

聞言，彭援朝稍稍松了口氣，將槍放下來，自己也摸出手電，朝著那些野狗掃視。

周景明也沒想到，走了一天，在他認(rèn)為最有可能出現(xiàn)野狗的地方?jīng)]見到狗，偏偏在這荒野里看到一群。

那是五條野狗，毛色各異，其中有兩只是大狗，另外三只都是些半大狗崽。

看體型，應(yīng)該是入冬后才生下來的，也不知道一窩生了幾只，估計(jì)在冬季的時候有過折損，只剩下三只狗崽。

周景明打量著幾只野狗，發(fā)現(xiàn)兩只大狗并不是想象中那般瘦弱，尤其是公狗，看上去高大威猛，很是壯實(shí)，足以說明這個冬天，它們過得不錯，應(yīng)該具備很不錯的捕獵能力。

“彭哥，引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大公狗抓到帶進(jìn)山里！”

“要這玩意兒干什么？”

“等咱們踩完點(diǎn)，在山里扎下營盤，弄條狗幫忙守著，能防著山里的野獸，也能防著有別人靠近，用來警戒，還是很不錯的。”

這是周景明今天有意看看有沒有野狗的原因。

上輩子到阿勒泰淘金，他沒想過養(yǎng)狗，但他曾見過有金老板養(yǎng)的牧羊犬，看家護(hù)院、防身，都是一等一的好幫手，加上他現(xiàn)在心里有別的盤算，也生出了養(yǎng)條好狗的想法。

那條看上去威猛的公狗，看上去就挺合意。

“手里有槍就行了，要狗干什么，帶進(jìn)山里也是累贅，誰有那閑工夫伺候狗，我可不想浪費(fèi)糧食。”

彭援朝沒有采納周景明的建議，反而眼中冒光：“吃頓狗肉還是不錯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又把槍端了起來。

“別……”

周景明搖搖頭，滿是感慨：“其實(shí)，很多時候，我覺得咱們這些淘金的，跟這些野狗差不多，到了山里邊，像是被遺棄了一樣，在荒山野嶺里邊刨食。

隔三差五，有想吃狗肉的人，看到了這些狗，就來攆，就來打殺，能在荒野里活下來，不容易。

咱們淘到金子了，也有人會惦記咱們的地盤，惦記咱們手里的金子，還有人會來轟攆……真差不多。”

似乎是被周景明的話觸動，彭援朝猶豫了一陣，將手中端著的獵槍放了下來。

周景明從布袋里掏出一個馕，在重新燃起的火堆邊烤了下，然后撕成幾塊，朝著那些野狗扔了過去。

那些半大狗崽顯得很警惕，但兩條大狗，應(yīng)該是常年累月和人相處過，再加饑餓，因此特別親近人，性情也顯得惶恐謙卑。

看到周景明拋來的馕，它們壓低前腿和腦袋，像爬一樣，小心翼翼地、慢吞吞地向著那些馕靠近。

邊爬邊留意觀察著周景明和彭援朝的動靜，并努力地?fù)u晃著討好的尾巴。

等它們爬到囊邊，一口叼住，就遠(yuǎn)遠(yuǎn)地跑開，然后開始用爪子按著撕扯吞咽。

周景明看著幾只狗，又跟彭援朝說了一句：“要不，養(yǎng)一只吧？”

彭援朝笑了笑：“你要是舍得出錢買狗的口糧，我沒意見，這玩意兒，胃口不小，要真正喂起來，比一個人還能吃！”

“行，我出口糧錢！”

周景明將捆綁被褥的繩索打成一個索套，準(zhǔn)備用來拴狗，又從布袋中摸出一個馕，打著手電，靠近一些，試圖用馕將那只公狗引到面前，爭取到將它拴住的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