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后,彭援朝對人手進行分配,兩個駱越人和三個豫州人,被他安排去砍柴。
他則是叫上周景明和其余人,到山坡高處的云杉林,選著粗大的云杉砍倒一棵,截了三米長的兩段筆直的木頭,從山坡上滾下來。
在坡腳搭了個架子,用帶進山來的拉鋸,幾人輪換著上手解板。
云杉樹木夠粗,靠近木心的地方,一塊板子就有五十多公分,用來做溜槽的底板就足夠,在兩側釘上兩塊同樣長的木板做幫邊,木槽就成了。
也就是說,一個溜槽,只需三塊木板就夠了。
忙活了小半天時間,鋸下些木條,釘制木排,算是將所需的兩個溜槽做出來,抬到河邊,又砍來些木桿子,將溜槽穩固架設起來。
之所以選擇安置在河邊,就是為了提水沖溜槽里的泥沙方便。
但也就需要將挖掘出的含金泥沙,用架子車一車車往溜槽邊運送。
不管干什么,淘金的活計,就沒有一樣是輕松的。
大概最輕松的,要數金旺。
連日來的喂養,金旺已經對周景明非常熟悉,他走到哪兒跟到哪兒,圍在身邊跑來竄去,那條尾巴卷曲著高高揚起,精神比初見的時候,好了很多。
它在小島和地窩子周圍,沒少沖著石塊、樹木、草叢抬腿撒尿,做著標記。
這是它圈定的領地范圍。
也就在制作架設溜槽這一天,周景明他們看到有兩個淘金隊伍,一個從地窩子后邊的林子,一個從對岸的河灘,都往上游去。
兩個隊伍都很普通,其中一個跟周景明他們的隊伍一樣十個人,另一個隊伍則是最小規模的五人。
聽到動靜的時候,金旺警惕地昂起腦袋看著那些人,靠得近了,開始出聲吠叫,直到那些人走遠才止住。
它已經開始看家。
溜槽架設好,眼看還有不少時間才到傍晚,周景明想了想,去找了十字鎬和鏟子,到坡腳的河灘邊上,選了個低矮的地方開挖。
彭援朝、徐有良和孫成貴三人湊了過來。
“這是要干什么?”
“淘個井……我可不想天天喝渾水,就即使不漲水,淘金的人多了,河里的水也清澈不起來,淘弄一個井,有河沙過濾,總歸要好些。
這是牧區,河里那些水是真不干凈,喝多了,容易出現包蟲病,那就麻煩了,以后喝水,盡量喝開的。”
彭援朝想了想,也立馬叫上徐有良和孫成貴去取來工具,幫忙掏挖。
想來他也厭惡河里那極度不干凈的水,所以也積極。
本就在河邊,又是在小半島臨近坡腳較低的地方往下鑿挖。
五人輪換著,差不多往下掘挖了一米左右,坑底部就開始有水冒出來。
彭援朝換上水褲,換下之前進去掏挖的孫成貴,連水帶泥沙地裝捅里,又往下撅挖了差不多一米的樣子,在臨近天黑的時候,算是將這個水井給掏挖出來,并在邊上打了幾根木樁,加塞一些石塊,防止井壁坍塌。
看著漸漸升起來的水位,相信到了明天早上,這里邊會有一汪清澈的水。
負責砍柴的五人也很給力,一擔擔的木柴往地窩子旁邊搬,堆起了高高的一大堆,僅是生火做飯,燒上個把月足夠了。
所選的小半島,金砂埋藏得比較深,要差不多兩米才見金子,這也不是簡單掀開表層砂石就能掏的。
砂金起源于礦山,是由于金礦石露出地面,經過長期風化,巖石崩裂,金便脫離礦脈伴隨泥沙順水而下,自然沉淀在石沙中,在河流底層或砂石下面沉淀為含金層。
一直沉淀到河床底部的泥層,沒有縫隙繼續往下沉淀了,才會停留。
那泥層,也就是所謂的河床底板,是含金層堆積的最下界。
一般來說,越靠近底板,金子越多,而挖到底板之后,一個礦也就算耗干凈了。
換句話說,驗沙時,在小半島上往下撅挖了兩米見到的金苗,那只是含金層的表層,往下往往還有兩三米,甚至還會更深。
那個驗沙的沙坑底部,就已經見水,再往下撅挖,注定坑里將會汪上很深的水,甚至比人還深,這就必須想辦法把坑里的水給排出去。
按照砂金隨水紋移動的特點,周景明判斷,砂金會更多地富集在小半島朝著上游凸起的堆積得最高的那一面,也就是驗沙挖掘出的沙坑所在的位置。
他跟彭援朝講解過后,又繞著小半島細細看了一圈,決定在小半島下游最低矮的位置,直接打通一條比較深的水溝,朝著沙坑所在位置掘進,利用地形落差進行排水。
到時候,因為礦深,還有必要在挖開的基坑中間,弄個架子,用挑桿和轆轤來運出坑底的泥沙,會比用人力舉高遞送、用繩子提要省力得多,可以在淘到最深處再說。
這是一個不小的工程。
隔天,盡管小雨靡靡,十人還是抓緊時間在小島下游最低的位置,朝著小半島的凸面挖溝。
周景明更多時候,是拿著金斗子,將掏挖出來的泥沙,送去河里淘洗,看看有沒有金子,若是有,也就可以從開出的溝里朝著沙坑位置采砂。
邊淘邊挖排水溝,一舉兩得。
像是挖建房基礎一樣,整整挖了四天時間,才掘進十二三米的樣子。
開始的一段挖出的泥沙方量少,進度還比較快,越往上游方向深入,溝就越深,到了七八米的時候,就有三米多了,盡管只是剛夠一人進入的寬度,抬出的砂石方量也不少。
也正因為小半島是泥沙淤積而成,注定排水溝兩側不穩,又得打上木樁,在木樁和泥沙壁之間,別上樹木枝條擋著,防止滑落。
所需要做的事情太多,進度自然也慢。
好在,第五天臨近中午的時候,采出來的沙子,周景明用金斗子裝著到河里淘洗,終于見到了金子。
天氣連續陰霾,本就寒冷,又在冰冷的泥沙坑里折騰,被冷得夠嗆,也累得夠嗆的眾人,在見到那小小的兩粒金子后,又重新將精神振奮起來。
因為這意味著,從明天開始,可以開始正式淘金。
“彭哥,明天就開始淘金了,這不得好好犒勞犒勞大伙?”
周景明笑盈盈地看著彭援朝:“按照淘金的規矩,該祭一下山神爺,喝一頓開流酒。”
這是老派的做法,現在的人,沒幾個擺弄這些形勢上的事情,他這么說,只是為了吃頓好的,讓大家伙漲漲精神。
彭援朝咧嘴一笑:“行啊,今天下午,咱們就好好吃喝一頓,明天開始,正式淘金……”
他轉頭看了看,高聲喊了起來:“徐有良,徐有良,狗日的,你死哪里去了?”
徐有良聽到喊聲,從山坡的林子里提著褲子跑出來:“彭哥,什么事兒。”
彭援朝吩咐:“咱們下午休息,去,把帶進山里的熏羊肉給煮上,多煮一點,今天大家伙好好吃上一頓。”
帶進山里來的熏羊肉,是將羊宰殺后,將內臟掏空,燒掉皮上的毛,皮連肉一起剁成塊,撒些鹽,搭在木架上,四周用土墻或是其他東西遮擋,用爬山松柴枝條燃燒的煙熏干出來的。
這東西,存放的時間比較長,到翌年六七月份都不會變質。
是彭援朝帶進山里來的為數不多的肉食,一直舍不得吃。
今天算是拿出來了。
聽到有肉,就已經有人開始吸溜吞咽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