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工作?”徐良的眼睛當時就亮了。
吳桂花不肯說,“這個工作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少說少問,讓你干啥就干啥。
“另外,還需要你找你叔開兩張介紹信,大約是去南方采買工作服。然后準備跟我出門,一切吃住都算我的!”
她如此強勢,徐良反倒心里踏實很多。
他重重點頭,“好,我跟著姐干,姐說啥,我聽啥!”
“放心,三個月后,姐一定讓你娶上媳婦!”
三天后的清晨,天還沒等完全亮起來,濱市火車站就已經是人擠人了。
無數扛著大包行李的人,東張西望找著自己那列火車,然后想盡辦法擠上去。
帶了孩子出門的人更麻煩,甚至要把孩子先從車窗塞進去,爹媽隨后再擠上去找孩子。
于是,孩子哭喊,爹媽大聲吆喝,吵的車廂里簡直像沸騰的油鍋。
吳桂花穿了粗布的衣褲,隨便扎了頭發,提著一個黃提包,像個出門探親的農村女人,一點兒都不出奇。
但徐良因為出遠門很興奮,干部服里穿了的確良襯衫,甚至上衣兜還插了一支鋼筆。
結果,兩人剛找到座位坐好,他就發現鋼筆被人家擼走了,鞋也踩的看不出原本模樣了。
報公安都不可能,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鋼筆是在哪里丟的……
吳桂花不好笑話這個倒霉孩子,伸手從黃提包里拿了一個蘋果塞給他。
“別惦記了,吃個蘋果吧!廣省繁華,到時候買個新的!”
徐良苦著臉,拿起蘋果剛要咬一口,旁邊坐著的老太太已經咳嗽了起來。
“小伙子,一看你就是干部,覺悟高。大娘嗓子不得勁兒,你把蘋果給大娘吃了吧?”
說著話,她伸手就要搶過去。
吳桂花一巴掌拍下去,老太太手背就紅了。
“老太太要點臉兒!我弟弟的蘋果憑啥給你吃啊,你給錢了嗎?
“要你這么說,你家是農村的吧,糧食一定多,你也發揚一下風格,給我們幾百斤唄!
“你現在手頭兒沒有也不怕,寫張欠條,我們到時候去你家?。 ?/p>
老太太氣得瞪眼睛,還要撒潑罵人,又瞧著吳桂花不好欺負,只能把臟話憋了回去,左一眼右一眼的剜徐良。
徐良也不高興,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工作丟了,結婚岌岌可危,就是出門碰到個老太太都能欺負到他頭上!
他狠狠瞪了回去,然后大大咬了一口蘋果,卡擦卡擦像嚼骨頭!
老太太徹底老實了……
吳桂花偷偷笑了。
人啊,都是欺軟怕硬,兇惡一點才能避免惡人糾纏!
三天兩夜的行程,好不容易到了廣州,雙腳踩上實地,吳桂花真是差點兒腿軟。
徐良伸手扶了一把,他的臉色也蠟黃,眼圈黑的厲害。
這一路上,即使輪流休息,他還是提心吊膽。
因為賊太多了,當面翻提包的都碰到了兩撥……
“姐,咱們去哪里?”
“跟我走?!?/p>
吳桂花帶著徐良一路走一路問,找到了火車站后邊發貨的地方。
這里有很多貨車來往,需要發車皮的貨物也五花八門,費了不少功夫,兩人才找到了發服裝大包的。
徐良拿了一盒大前門給搬貨工們發了一圈兒,最后樂顛顛跑了回來。
“姐,他們說發貨最多的是一個叫大進的制衣廠,一會兒就有這個廠子的貨車過來送貨,咱們如果要去,就跟司機師傅商量一下,捎帶腳兒就過去了?!?/p>
“好,咱們等一會兒?!眳枪鸹ㄒ埠芨吲d。
果然,沒過半個小時,就有車廂板刷著“大進”倆字的貨車開了進來。
徐良拿出介紹信,又塞了兩盒大前門,他們就順利跟著出發了。
大進制衣廠占地很大,前門兩側種了不少矮松,很氣派。
這個時間段,正好趕上工人午休,來來往往的年輕姑娘,各個穿戴時髦又漂亮,簡直看得人眼花。
廠子對面的街道上,一家家小食店也都大開著門。
你賣粥和包子,我賣腸粉,他賣飯團。
一聲聲吆喝,熱鬧極了。
吳桂花也不著急進廠,扯了徐良找個包子鋪,跟老板娘借了地方,換了襯衫和裙子,簡單梳洗一下,然后買了兩份飯。
店里人多,他們和兩個漂亮姑娘拼桌兒吃飯。
徐良有些餓了,拿起包子就咬了一口,下一瞬差點兒吐出來。
“怎么是這個味道!”
吳桂花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一個地方一個口味,相差幾千里,這邊的包子肯定和咱們家不一樣了!”
說著話兒,她從提包里拿出一瓶滿滿的蘑菇豬肉醬,分了徐良一勺子。
徐良掰開一個包子皮,抹了肉醬,大口吃起來。
蘑菇經過油炸,豬肉煎炒的半焦,兩種香氣混合在一起,迅速散開,很是誘人。
對面兩個姑娘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吳桂花趕緊熱情的招呼她們一起吃。
“兩位妹子不嫌棄的話,要不要嘗嘗我自己做的肉醬?我家是黑省安邦縣樂業鎮南大洼子村的,這次過來是要在咱們廠子定一批工作服。這中午休息,我們也不好打擾,就過來墊墊肚子。”
吳桂花自來熟一般,自報家門,迅速打消了兩個姑娘的防備心。
畢竟也是在她們工作單位的門口,周圍都是熟悉的工友,人販子也不敢跑這里來作案。
當然,主要原因是蘑菇肉醬實在太香了!
四個人分吃一瓶肉醬,這話匣子就漸漸打開了。
吳桂花咬著包子,隨口問了一句。
“不知道咱們廠里都有什么布料,我們單位是礦山,工人們穿著工作服要下井采煤,最好是那種結實又耐臟的料子!
“我來的路上,聽人說有種什么外國的料子,叫什么牛仔布,還是水洗布啊,好像挺合適?!?/p>
兩個姑娘中,稍微胖一些的那個仔細想了想。
“大姐,你說的這種布料,我們庫房好像真有。那還是去年進來的,但做出的衣服很硬,還有些掉色,就一直扔在那里了。”
另一個稍微瘦一些的姑娘也是點頭,“對,我姐在設計部,穿過一條水洗布的褲子回家,我媽天天罵,說下水特別沉,一點都不好洗!”
吳桂花記在心里,改了話頭兒說起南北兩地氣候的差異,把兩個姑娘哄得很高興。
吃飽喝足,廠子里也響起了上工的鈴聲。
吳桂花帶著徐良等在門口,很快,就有銷售辦的人出來了。
“這位大姐,剛才有同事來報信兒,是你們要來我們廠定工作服嗎?”
“是啊,這位同志。我們是慕名而來!”
“多謝大姐看重,里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