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夏天熱得直白,柏油路被曬得發軟,空氣里飄著冰鎮汽水和新剪草坪的味道。
葉寧熙拖著半人高的行李箱,在報到處被擠得轉了向,手里攥著的分班表被汗水浸得發皺。正踮腳找自己名字時,身后忽然傳來“小心”——她沒站穩往后踉蹌的瞬間,后背撞上一個溫熱的肩膀,手里的筆和筆記本嘩啦啦散了一地。
“抱歉抱歉!”她慌忙蹲下去撿,指尖先碰到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正捏著她那支印著小熊的筆。抬頭時,陽光剛好從對方發梢漏下來,晃得她瞇了瞇眼。是個穿著白T恤的男生,額角有層薄汗,校服外套松松搭在手臂上,嘴角帶著點無奈的笑意:“分班表在那邊,我幫你找?”
他指的方向擠著最密的人,葉寧熙剛想說不用,就見他已經撥開人群走過去,很快舉著她的名字沖這邊揚了揚下巴:“高一(3)班,巧了,我也是。”
風卷著蟬鳴掠過來,吹起他額前的碎發,葉寧熙看著他手里那支小熊筆,忽然覺得這個夏天好像沒那么難熬了。
葉寧熙是一個有些社恐的女生,沈時宴把撿起來的筆和筆記本遞過來給她時,指尖不經意擦過葉寧熙的手背,葉寧熙猛地縮回手,臉‘騰’的燒起來,連耳根都跟著發燙,她慌忙低下頭,小聲的對沈時宴說‘謝……謝謝’。
沈時宴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眼里漾開一絲笑意,卻沒有多說,只是自然地轉身幫她扶住了快要倒下的行李箱。“走吧,教室在二樓。”他的聲音清爽,像夏日里突然闖入的一縷涼風。
葉寧熙跟在他身后,心跳如擂鼓。她努力想找點什么話說,喉嚨卻緊得發不出聲音。走廊里人來人往,嘈雜的笑語聲仿佛隔了一層膜,模糊而不真切。唯有他背影的輪廓在日光下清晰得灼眼。
到了教室門口,沈時宴側身讓她先進。葉寧熙幾乎是貼著門框溜進去的,盡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新同學的目光還是零星地落過來,她感到脊背一陣僵直,手指不自覺地攥住了衣角。
“嘿,時宴!”教室后排有人招手。沈時宴回頭笑了笑,又看向葉寧熙,輕聲道:“隨便坐就行。”
她點點頭,迅速找了個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把書包塞進桌肚,動作快得幾乎像在躲避什么。窗外是茂密的香樟樹,蟬鳴一陣高過一陣,綠意洶涌地漫進眼底。她悄悄深呼吸,試圖讓心跳平復。
忽然,身邊椅子被拉開,有人坐了下來。
葉寧熙渾身一僵,用眼角余光瞥去——居然是沈時宴。
他仿佛沒注意到她的緊張,自顧自放下書包,又從口袋里摸出那支小熊筆,放在桌上推到她那邊。“你的。”他嘴角彎了彎,“剛才撿到的。”
“……謝謝。”葉寧熙的聲音比蚊子還細。
“我叫沈時宴。”他側過頭看她,目光平靜而溫和,“你呢?”
“葉……葉寧熙。”
“葉寧熙。”他念了一遍,每個字都清晰柔軟,“很好聽。”
就在這時,班主任走了進來,教室漸漸安靜下來。葉寧熙坐得筆直,目不斜視,卻清晰地感覺到身邊那個人的存在——他偶爾轉筆的小動作,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甚至是他翻書時紙張摩擦的細響。
老師開始點名,每個被念到的名字都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小小的漣漪。當念到“沈時宴”時,他懶洋洋地答了聲“到”,而輪到“葉寧熙”時,她緊張得差點咬到舌頭。
點名結束,老師開始安排臨時座位。葉寧熙低著頭,聽見自己的名字和沈時宴的名字被接連念出——他們成了同桌。
她怔住了,下意識地看向他。
沈時宴正好也在看她,眼里含著淺淺的笑意,仿佛在說“好巧”。
蟬鳴聲忽然又洶涌起來,穿堂風拂過窗簾,吹散一絲燥熱。葉寧熙捏著衣角的手慢慢松開,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很小的弧度。
也許,高中生活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可怕。
而這個夏天,或許真的會有點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