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韓舒宜聽到太后的評價,必定要大叫,臣妾冤枉啊!
宮里的高位就這么幾個,苗妃倒了,麗妃病弱,皇后還要總攬大局,數著也輪到自己去侍疾了。與其等到時,太后和皇后硬攤派到頭上,兩廂拉扯,倒不如自己主動過去,還能博取一點好感,爭取主動呢。做人嘴要甜,手要硬。
韓舒宜進了乾澤宮內的內殿,說是貼身照顧,都有宮女幫手的,她主要是提點總攬。
內殿里,人多的呼吸氣,熏艾,藥氣,又為了壓下藥氣熏的香料,好鼻子都得讓熏壞了。
她嘆口氣,先讓宮人搬動屏風擋住風口,接著開窗換氣,把室內的沉郁之氣都排走。
孫院判猶豫道,“這對病人恢復是否不好呢,臣擔心皇上受風受寒.....”
“本宮知道,但孫大人,內室本就密不透風,彌漫郁氣,再讓皇上吸進去,鼻子和肺腑更不舒服了。再說換氣前,本宮都用屏風和帷幕擋好,避免皇上受風的。”
“孫大人若是從室外進來,就知道內室的空氣有多難聞了。”
現下養病講究關門閉戶,其實室內缺氧更讓人昏昏沉沉。
孫院判動動鼻子,的確聞不到什么味道,他也是久居鮑市不聞其臭了。
不僅要定期換氣,韓舒宜還把乾澤宮的宮人暫時分為內外兩班,內班只在內殿活動,外班在外忙碌,確保外頭的東西都進不到內殿來,這才讓孫院判繼續開藥針灸。
藥熬好了,送到韓舒宜手里,她直接抿了一口。
孫院判震驚了。
“凡湯藥,非親口,弗進。”韓舒宜喝完確定自己沒什么不適,這才讓人把藥湯送進殿內。
孫院判暈乎乎的進去了。
韓舒宜用清水漱口壓下藥味,繼續做事。
若皇帝用藥出了什么問題,還是在自己眼皮下出的,鐵定是九族消消樂的結局,暴怒的太后可不會跟她講什么不要殃及無辜的道理。
如果落到那樣的結局,還不如自己先壯膽試藥,要死也就死一個。再說了,她就喝一口,搶救也來得及。
但其余宮人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有一個念頭,賢昭儀真是至情至性,對皇帝用情至深吶。
內室,皇帝從高熱中醒來,又熱又黏糊,肺上像壓了塊石頭,難受的很。伺候的宮人不小心,把藥汁倒到他胸膛上,濕漉漉的觸感頓時讓皇帝惱怒,“拉下去,換個機靈的來。”
身后有人默不作聲的把他扶起,靠枕墊著,藥碗的角度剛剛好,喝完中藥后,又送上不冷不熱的清水漱口,最后柔聲道,“皇上,這咳嗽是好事,肺上正要把病毒咳出來,等咳干凈了,人就痊愈了。”
聽著聲音耳熟,皇帝抬頭,“是你?”
“當然是我了,皇上還想看到誰呀?”韓舒宜輕輕撒個小嬌,又扶著皇帝躺下,“皇上,人都有生病的時候,就像老虎也會打盹,外頭有大臣和太后,內里有我照看呢,您好好休息就是。”
“皇后呢?”
“宮里還有許多人,皇后娘娘照顧她們,調配資源,也是忙的不可開交,就我閑人一個,所以自請來照顧皇上了。”
韓舒宜繼續說著,又跟皇帝閑聊兩刻鐘,聊到他眼皮合攏,這才輕輕扶著皇帝躺好,放下帳子。
皇帝倏爾睜眼,聽著內室輕輕的腳步聲,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他的確有些沒想到,宜卿會主動來照顧自己。
腳步聲再次出現,宜卿跟何歡好像把夏日的那套流水竹具搬了出來?!隨后,輕輕淺淺的水流叮咚聲,伴隨著水仙的香氣彌漫,皇帝再次進入夢鄉。
在一邊倒水的韓舒宜給自己點贊,真機智,現在屋里點著炭盆,這還是現成的加濕器。
皇帝是壯年,雖然因為年前勞碌抵抗力降低,被感染了疫病,但是好好治療,休養生息,慢慢也就好轉起來,只是生了皰疹后,癢的難受,忍不住去撓。
韓舒宜找來鵝毛代替人手,這樣撓癢不會破皮,還努力轉移皇帝的注意力,“今天給皇上說個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可好?”
皇帝無奈笑笑,“宜卿拿朕當小孩哄嗎?”
“那可不是。”韓舒宜一本正經,“我是拿皇上練手呢!前些日子小六纏著我講故事,我怕講不好,便提前拿皇上演練,等練好了再給小六講,正好算是皇上跟我,一起講的。”
“調皮。”
韓舒宜充耳不聞,“話說從前,很遠很遠的西邊,有個小國家住著一個智者......”
何歡也豎著耳朵聽起來,這次有賢昭儀在,不論皇上心情好還是心情差,都笑臉相迎,他們這班伺候的宮人,也好過不少啊。
皇帝聽著聽著,就又睡著了,夢里,有個輕柔舒緩的聲音一直小聲說著故事,哄著他入眠....
韓舒宜折騰半天,總算跟何歡換班,撫著酸痛的胳膊和腿,在小凳上休息。
這位置是個死角,宮人看不見有人,就小聲議論著,“聽說了嗎?宮外傳起了流言,說這次宮里宮外流行起天花,是老天爺震怒,發難呢。”
“別胡說!舌頭不想要了!”
“我也就是聽到有小太監聊,聽了一嘴,好姐姐,別生氣,我再也不說了。”
韓舒宜直起腰,喲,不過一小段日子,有人想要趁機搞事啊!
她不信什么天罰這套,奈何有很多老百姓相信,新年伊始,就有天花流傳,的確會讓人心里犯嘀咕。
她叫來何歡,何歡聽說還有這種流言,差點跳起來,“什么人滿嘴噴糞,讓咱家逮著,非弄他不可!”
“都能傳到封閉的乾澤宮,可見外頭流言有多兇了。”韓舒宜嘆氣,突然想起什么,好機會!
“你去福壽宮,稟告太后詢問流言的事,就說我有線索提供。”
何歡領命而去。
太后正為此煩憂。
宮里的流言還算輕的,宮外傳的更兇,直把皇帝說成治理不善,老天震怒所以降下災難的程度。
太后冷笑,無非就是那些執掌權柄已久的老臣,景德太子舊人,還有些當年奪嫡落敗的輸家,想要攪渾水而已,總覺得壓皇帝一頭,自己就贏了似得。
太后正打算以雷霆之勢,清掃流言,就聽到賢昭儀說,有線索,她便請赴乾澤宮,先探望皇帝,再跟賢昭儀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