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是一群越挫越勇的人物,但凡是他們認定的道理,撞的頭破血流也不在乎。
罷官,廷杖,也不能動搖他們的意志,反倒是讓他們認定了自己站在真理這邊。
群情激憤。
賞風院里。
麗妃閑閑的用小銀叉吃著冰鎮過的西瓜,一口下去,消暑解渴。
不過,賞風院的布置,沒有去年的精致。
去年她是寵妃懷孕,喜上加喜,內務府使出渾身解數,想要把她伺候的舒舒服服,一丁點怠慢都不敢有,唯恐麗妃發落他們。
今年,也就是中規中矩的待遇罷了,一點出格的東西都要專門花錢去買。
東西送去了哪兒,不言而喻。
順意在給麗妃揉肩捏腿,等可靈一進門,麗妃當即道,“順意,去給本宮端一盅牛乳茶來,本宮想喝。”
順意乖巧的退了出去,可靈這才開口,“娘娘,外頭都安排妥當了,御史那邊表示,一定會質疑到底的。”
麗妃滿意的點頭,“很好,就這么做,若是缺銀子,你找本宮拿。”
“是。”
可靈接手了順意的工作,一邊揉捏一邊小聲問,“娘娘,其實咱們也不用針對惜美人吧,她才是個美人,能夠什么前途?”
費勁爬到昭儀或者妃的位置,才有跟麗妃叫板的資格。
麗妃目光如電,“等她羽翼豐滿,再想對付就遲了!如此盛寵,如果再有個皇嗣,外有摩可國做他們的靠山,那還了得!”
她跟皇帝對弈,廝殺正酣,皇帝都能調頭去找惜美人,怎么能讓麗妃不警醒?
這還進宮不到兩月呢!
可靈試探到麗妃的心意,也就明白自己該怎么做了。
她又道,“奴婢找的小太監回來說,他還碰見好幾個同樣懷里沉甸甸,去找御史的生面孔,只怕打著跟咱們一樣的主意。”
“喔?”麗妃眼前一亮,“有幾個?”
“有四五個呢!”
“哈,每個人背后都代表著一個妃子看不慣惜美人,墻倒眾人推,她是在劫難逃了!”
麗妃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喃喃道,“這里頭肯定有皇后的人,惜美人只是搶我們的恩寵,搶皇后的,就是權力了。”
惜美人若是有皇嗣,哪兒還有病殃殃的二皇子的地位?
皇后忍無可忍,自然要斷其后路。
她們雖不相識,但有默契,目標就是扳倒惜美人。
*
風波在表面上攪動,底下是深不見底的陰云。
韓舒宜也就是待在自己宮里,能夠清靜些。出門后,多的是人議論惜美人的事。
惜美人不祥,惜美人是妖孽,要快些處置惜美人等等。
太后的鐵腕,也擋不住他們彼此擠眉弄眼,傳遞消息。
皇帝正處置流言和御史們,太后也急的焦頭爛額。
幾乎是最忙的時候,惜美人的宮女,跌跌撞撞的去找太后求救。
“太后娘娘,不好了!有幾位娘娘到了我家主子惜美人住的地方,她們吵起來,動手了!”
那宮女著急的稟告著,鬢發散亂,儀容狼狽,哭都不敢大聲。
太后皺眉,“怎么回事?怎么動手了?”
“奴婢,奴婢不知道,就知道吵了起來,還請太后趕出去救救我家主子吧。”
宮女拼命求救,太后只得去了一趟。
等過去后,發現宮女的形容一點不夸張,惜美人跟幾個宮妃廝打成一團,扯頭發的扯頭發,拉衣服的拉衣服,每個人臉上手臂上都有痕跡,還有臉上的劃痕。
惜美人以一敵四,不落下風。
哪兒像是端莊的宮妃啊,分明就是市井潑婦。
太后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各打五十大板,每個人都禁足,罰俸。
那幾個宮妃罰的更重些,誰讓是她們先沖到惜美人的宮室,找茬呢?
處理完畢,太后也頭疼的緊,對皇后的不滿也重新泛濫起來。
皇后稱病不理事,但暗地里流言泛濫,少不了皇后的手筆。
她到處滅火,皇后四處點火,豈不是做無用功?
太后處置了這些人,最終還是先去找皇帝商議此事。
皇帝聽過太后說起后宮的廝打事件,忍不住扶著額頭,面對太后試探著提出冷落惜美人的事,終于說出自己真正的用意。
“母后,惜美人,根本不足以讓朕看重,朕看重的,是摩可國的地理位置。”
皇帝緩緩說道,“通過惜美人的日常言語,得知摩可國的政治意圖,想法,再去慢慢影響摩可的局勢。”
他站起來指著地圖,“摩可的位置,剛好卡在大錦跟南齊之間,摩可能夠兩面搖擺,屹立不倒,也是有幾分能耐的。他們要是倒向我們,或者僅僅是中立,也足夠了。又或者,朕讓帶著大錦血脈的孩子,去繼承摩可的國王之位呢?再潛移默化,逐漸拉攏摩可國,以后的大錦,就多了一道屏障。”
皇帝的眼中,露出隱藏已久的野心,他所圖甚大。
太后從頭窺探到一二,難免興奮。
不愧是她的血脈,天生就想向上,開疆拓土!
激動過后,太后又冷靜下來,“母后明白了,一定全力協助你,平息后宮的流言。”
誰要是再敢跟皇帝較勁,她絕不輕饒。
不過,天雷劈殿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該找個什么樣的借口,或者理由,解釋過去呢?
太后沉思著。
她從皇帝住處出來,緩步走回宮殿,剛坐下還沒歇氣,就聽到紫嬤嬤說,賢妃求見。
“傳吧。”太后嘆氣,希望這次不是找她主持公道的。
賢妃緩步而來,只帶了貼身的宮女,開口就請太后屏退左右,有要緊事要說。
太后也不怕她能做什么幺蛾子,就只留了翠紫兩位嬤嬤。
*
韓舒宜從袖口里取出一本古籍來,低聲道,“太后娘娘,臣妾也聽說了惜美人和幾個宮妃廝打的事,這事情若是繼續這么拖延下去,恐怕對朝局不利。”
“喔?”太后不動聲色的反問。
“惜美人是摩可國送來和親的公主,也就代表了和平,若說她是妖孽,那摩可國又算什么?剛平息的戰爭,難道又要重啟嗎?勞民傷財,百姓也是困苦難言。”
韓舒宜嘆著氣,打仗打的是后勤,一場戰爭,背后是大錦百姓幾年積累的收成,和自家兒郎的性命啊。
什么都沒有休養生息重要。
她壓低聲音,“再說,惜美人是妖孽,那寵幸惜美人的皇上,又成了什么人?”
妖孽跟昏君,都是配套出現的,難道還能獨自清白?
太后神色一凜,她差點忘了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