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初窺》雖薄,卻為林夕推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書中記載的并非高深功法,而是如何將微弱靈力運用于指尖,感知土壤靈氣盈缺;如何以特定呼吸頻率配合意念,引導草木吸收日月精華;甚至還有幾個最簡單的小**訣、松土咒的法門片段。
這些對于正統修士而言或許不值一提,但對擁有神秘空間、急需高效培育技術的林夕來說,卻是無價之寶。
她如饑似渴地研讀,每個字都反復咀嚼,在腦海中模擬演練。白日在藥圃勞作時,她便偷偷嘗試將書中法門與墨心先生的教導、《林家藥典》的記載相互印證,甚至冒險在無人處掐動那殘缺的**訣。
起初只是引來一陣微不足道的清風,或是讓幾片草葉無風自動。但很快,她便能勉強凝聚出幾絲幾乎看不見的水汽,或是讓一小片土壤變得稍微松軟。
進步緩慢,卻真實可見。她對靈力的掌控,在這種不斷的實踐中飛速提升。丹田內那微弱的氣旋,也因此變得更加凝實活躍。
墨心先生雖依舊罵罵咧咧,但看向她的眼神卻日漸不同。那挑剔的目光中,偶爾會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驚訝和欣賞。這丫頭的領悟力和上手速度,遠超他帶過的任何學徒,甚至比許多內門弟子都強!那股子專注和鉆勁,更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
他嘴上不說,卻開始有意無意地指點更深入的東西,甚至允許她單獨照料一小片品階稍高的藥圃。
林夕深知機會難得,學得越發刻苦。她像一塊貪婪的海綿,瘋狂吸收著一切能接觸到的知識。
然而,平靜的學習生涯下,暗流從未停止涌動。
云清塵的傷勢已大致痊愈,但他眉宇間的凝重卻與日俱增。他變得比以前更加忙碌,時常外出,回來后便閉門不出,似乎在追查什么。
關于張家和那“王都貴人”的流言,也在百草堂內部悄悄傳播。林夕幾次去前堂幫忙晾曬藥材,都能感受到一些學徒和伙計投來的異樣目光,有好奇,有同情,也有不易察覺的疏遠和忌憚。
她知道,那張賣身契的威脅,如同懸頂之劍,隨時可能落下。
這日,她正在小心采集“月見草”的露珠(需在特定時辰以玉器承接,方有安神之效),兩個外堂負責采買的弟子一邊清點著剛送來的藥材,一邊低聲交談,聲音恰好飄入她耳中。
“……張家這回怕是踢到鐵板了,聽說趙管事那天晚上回去后就一病不起,胡言亂語,說是撞邪了……” “活該!不過張家好像真攀上高枝了,最近和城主府走動得很勤,據說就是搭上了王都來的一位貴人的線。” “王都來的?最近怎么這么多王都來的?前陣子不是還有人當街斗法,據說也是王都的口音……” “誰知道呢……反正風波欲來。咱們堂里最近氣氛也不對,幾位長老和云師叔他們都神神秘秘的……” “噓!慎言!干你的活!”
王都貴人……城主府……張家攀附……
這些零碎的信息在她腦中拼湊,與云清塵被王都之人追殺的消息聯系起來,讓她心中警兆大作。
事情絕不像表面那么簡單!張家的背后,很可能牽扯著更大的勢力,甚至可能與云清塵的仇家有關!
而自己這個手握“把柄”(賣身契)、又可能與云清塵關系密切的小孤女,很可能已經成為某些人眼中的棋子或者……需要清除的障礙。
百草堂的庇護,并非萬能。墨心先生雖能護她在藥圃無恙,卻難擋外面的陰謀詭計。
必須盡快擁有自保之力!并且,要開始為自己謀劃后路了。
傍晚,她結束勞作,卻沒有立刻回房,而是尋了個借口,來到云清塵居住的獨立小院。
云清塵剛回來不久,正站在院中一株古松下凝眉沉思,見到她來,微微訝異:“林姑娘?找我有事?”
林夕深吸一口氣,直視著他,開門見山:“云公子,張家的賣身契,必須拿回來。否則我永無寧日,甚至可能……牽連百草堂。”
云清塵聞言,神色一肅,點頭道:“此事我一直在設法。只是張家如今與城主府往來密切,強取恐不易。我正想通過其他途徑……”
“公子,”林夕打斷他,目光冷靜得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對方若真如傳言所說,與王都貴人有關,恐怕尋常途徑難以解決。我們可能需要……更直接的方法。”
云清塵一怔,看著眼前這個眼神銳利、語氣果決的少女,幾乎無法將她與當初石洞里那個狼狽無助的小丫頭聯系起來。她成長的速度,快得驚人。
“你的意思是?”
“我需要知道張家的布局,寶庫或重要房間的位置,守衛換班的時間。”林夕壓低了聲音,“或許,有機會‘取回’屬于我的東西。”
云清塵眼中閃過震驚:“你想潛入張家?太危險了!”
“比坐以待斃,等待不知何時落下的鍘刀要安全。”林夕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我不會貿然行動,但需要做好準備。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云清塵沉默了。他深知林夕說的是事實。如今的張家,就像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他沉吟良久,終于緩緩點頭:“好。這些信息,我會盡快設法幫你弄到。但你必須答應我,絕不可獨自行動,萬事需與我商議!”
“好。”林夕點頭應下。有云清塵的幫助,成功率會大很多。
離開云清塵的小院,夜色已深。
她沒有回房,而是繞到了百草堂的后門。這里相對僻靜,不遠處就是那片他們來時穿過的竹林。
夜風吹拂,竹濤陣陣,帶著涼意。
她站在后門口,望著遠處黑暗中起伏的山巒輪廓,那是更廣闊、也更危險的世界。
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她忽然想起這句詩,雖不應景,卻莫名契合她此刻的心境——前路漫漫,孤身前行,危機四伏。
但她心中沒有斷腸的愁緒,只有一往無前的決絕。
她從懷里掏出那支黑木發釵,緊緊握在手中。冰涼的觸感讓她保持清醒。
力量,情報,時機,缺一不可。
在拿到張家情報之前,她必須更快地提升自己。
她轉身,快步走回廂房。關緊房門,意識沉入空間。
空間里,生機盎然。凝露草長勢喜人,葉片飽滿,露珠晶瑩;鐵線藤蜿蜒盤繞,韌性十足;那幾株枯苓草更是徹底煥發生機,甚至比藥圃里最好的樣本還要翠綠;那株無名紫草已經長出了五片厚厚的葉子,顏色深邃,依舊看不出品種。
泉眼的水位又下降了一些。
林夕沒有絲毫猶豫,取出銀針,再次刺向指尖。這一次,她刺得更深,擠出的鮮血也更多。
眩暈感襲來,她扶住空間里那株最高的草苗才站穩。
但泉眼的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升了一截,周圍的霧氣也變得濃郁。
她退出空間,臉色蒼白,卻眼神明亮。
拿出《百草初窺》和《林家藥典》殘卷,就著昏暗的油燈,繼續研讀那些艱澀的法訣和藥性原理。
夜風吹打著窗欞,發出嗚嗚的聲響,仿佛遠古的戰號。
她在燈下默默積蓄著力量,等待著云清塵的情報,也等待著屬于她的、必須踏上的征程。
前方的路注定不會平坦,但既然選擇了,便只能一往無前。
踏征程,雖千萬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