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的高壓搶救,心弦無數次隨著醫生們的進進出出而顫動,蘇桃一直都在幻想。
萬一,萬一呢?
認為小橙死亡只是自己單方面的判斷,而醫生們還在努力,也許會和上次一樣,令小橙“起死回生”。
可是……
“你說的抱歉是什么意思?”
蘇桃站在蘇教授的面前,伸手就揪住了她的衣領,崩潰地大聲喊道,“蘇教授,你說的抱歉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要這樣說好不好……”
“小橙其實還有希望的對吧?”
“你只是騙騙我對嗎,平時你就比較喜歡開玩笑,這次也一定是開玩笑,對嗎?”
蘇桃揪住她衣領的手又重重地松開,腦袋一點點無力地埋到蘇教授的懷中。
“為什么啊……為什么沒能救回來啊,你們不是醫生嗎,你們不是醫生嗎……”
“嗚……”
那一只手拽住了蘇教授背后的衣袖。
不斷用力。
嗚咽聲又響了起來,但蘇桃卻流不出眼淚。
“對不起。”
蘇教授又重復了一句,她伸手摟住了蘇桃,想給予這個已經到了極限的少女一絲溫暖與關懷。
可在蘇桃的感覺中,這懷抱,卻是那么地冰冷。
只有小橙的懷抱才是溫暖的。
可是她已經不在了啊!
抽泣與嗚咽漸漸減小,她本身就長時間滴水未進,就憋著一口氣堅持到現在。
而當天塌下來后,她再也撐不住了。
倒在蘇教授的懷中。
臉色依舊痛苦懊悔。
蘇教授用力咬了一下嘴唇,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后,招手喊來一個小護士。
“帶她去休息,順便觀察一下她的身體情況,醒來之后立刻來喊我知道嗎?”
小護士扶著蘇桃,也有些擔憂地看向蘇教授,“教授,您也快點去休息吧。”
然而蘇教授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小護士先離開。
旋即才坐到東方陽身邊,懊悔地捂住了腦袋。
東方陽心中苦澀,也是有想哭的沖動,“蘇教授……真的沒任何辦法了嗎?”
蘇教授抬起眸看了眼東方陽,緩緩搖頭,“其實早在送到醫院的時候,池小姐已經沒了生機,我們只是……只是將子彈取出來的同時,盡力嘗試去復蘇。”
“子彈擦著心臟,雖然說是艱難地取了出來,但狙擊槍的威力還是太大了,如果是普通的子彈……”
不,哪里有什么如果。
事情已經發生了,池小橙確認心臟停止跳動,并且排除了休克性假死的可能性。
蘇教授咬了咬唇,“作為醫生,我不應該說些不嚴謹的話,但如果她還有機會蘇醒的話,那就只能是奇跡發生了吧。”
東方陽不解地看著蘇教授,“都確認心臟停止跳動了,什么樣的奇跡能讓人死而復蘇?”
這不是幻想世界,也沒有魔法。
更不存在一把抓住,頃刻煉化的仙君。
東方陽作為大少爺,能接觸到普通人接觸不到的東西,這個世界中人類的極限,某些家族傳承的武術高手。
極限狀態也就使個輕功,躲一下子彈而已。
根本不存在小說中玄幻和修仙一樣的東西。
蘇教授打起了一點精神,向東方陽解釋道,“我之前跟你說過吧,池小姐體內細胞要比常人活躍很多,這其實是很不正常的現象。”
“而現在,池小姐的心臟停止跳動,許多神經元受損,生機已經斷掉,可她體內的細胞依舊活躍。”
蘇教授用力攥緊了拳頭,“如果,我是說如果,那些細胞能一直保持活躍,并自我修復池小姐的身體的話,或許……或許奇跡發生的時候,她真的能夠醒來?”
她是醫生,本來不應該這樣去想。
可當一個人真正絕望的時候,任何一點渺茫,甚至無法觸及的希望,都會拼了命去抓住不是嗎?
東方陽聽完,也沉默了許久。
理性告訴他,這樣的奇跡不可能會發生。
可感性又讓他心中升起了一絲絲期待。
蘇教授看向了小護士扶著蘇桃離開的方向,強壓心中的情感迫使自己變得理智,緩緩道,“其實現在更重要的,是蘇小姐。”
“就剛剛那一會兒,她的情況很糟糕,情緒失控的她已經臨近崩潰邊緣了,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嗎?”
“我怕她失去活下去的動力。”
人死不能復生。
池小橙已經徹底走了。
可她留下的問題讓蘇教授不得不去重視。
蘇桃本人,就是最難解決的一個麻煩。
換作平時,東方陽肯定會反駁蘇教授,說蘇桃很堅強,不會那樣輕易地作賤自己。
可回想到池小橙家里時的那一幅場景,東方陽又猶豫了。
那個嬌小的女孩倒在蘇桃懷中,無法接受現實的少女竟然還詢問她池小橙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已經死了啊,又怎么會是睡著呢?
上次只是運氣好,而這次呢,不一樣了。
那時的蘇桃就已經不正常了。
身體熬不住,精神也出現問題。
他側目詢問道,“教授,您有什么辦法嗎?”
蘇教授緩緩道,“最好是在治療恢復這段時間,給蘇小姐找一個新的心靈支柱,所以我就想,剛剛的奇跡可不可以。”
“奇跡?”
“是的。”蘇教授點頭,“我們可以編一個謊言,讓她確信,池小姐其實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即便那可能性無限接近于0。”
“而有這一份念想,她也不會輕易放棄,之后的一切,就等時間慢慢淡去就好了。”
或者說,這本身也不算謊言。
因為奇跡,正是無限接近于0卻又擁有那么一絲可能性的存在。
然而東方陽在思考過后,臉上卻多出了一絲的不忍,“這樣……會不會對蘇桃太殘忍了?”
已經經歷過這樣的一次痛苦了。
明明已經不可能了。
卻依舊要編織一個謊言給她。
要是某一天謊言被戳破了呢,即便她恢復了不少,豈不是要再經歷一次這樣的痛苦?
他不由看向蘇教授,“還有其他辦法嗎,她……她已經夠痛苦了,我更希望未來她能開心點,而不是一直因為這樣一個謊言,而活在心靈的囚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