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她怎樣呼喚,如何落淚,安靜睡在病床上的人依舊沒有醒來。
輕輕掩著那一層被子,身上貼的儀器仿佛是在嘲笑她的無力。
人都已經死了,但就是要繼續嘗試維持那虛無的生命。
很可笑。
可笑到蘇桃也不得不去這樣期望,期望這些冰冷冷的儀器,能重新帶給她生命。
落淚無用,哀求無果。
懊悔早已將內心填滿。
蘇桃就這樣沉默不語地在池小橙床邊坐了半天。
一動不動像個沒有生機的玩偶。
直至過了中午12點,蘇桃才緩緩起身,輕輕將池小橙的小手塞回被窩里。
絕望的眼神中,透露著迷茫。
她不得不去接受現實。
接受這個小橙為她而死的現實。
只是她要是從醫院這里離去,豈不是會再度將小橙孤零零地留在醫院里?
蘇桃走出病房,見東方陽正蹺著二郎腿坐在外面長椅閉眼小憩。
顯然,已經在這里等了很久了。
聽到蘇桃的腳步聲,東方陽才睜開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恢復思考能力了?”
蘇桃抿了抿唇,輕輕點頭,“抱歉。”
東方陽無奈起身,“也不用說什么抱歉,畢竟你和池小橙都是我朋友,你也就只會在池小橙面前展現那脆弱的一面了,現在的行動都在我和蘇教授的意料之中吧。”
“我只是覺得很難受。”
“難受也要向前看,現在的你應該帶著池小橙的那一份意志活下去,而不是一度蹉跎下去。”
蘇桃想擠出一個笑容,唇角顫動了一下還是沒能勉強,轉而詢問道,“什么時候火化小橙?”
“?”
東方陽投去一個奇怪的目光。
蘇桃咬著唇道,“就算成了現在這樣,我……我也不想讓小橙一個人孤單,我想,至少…至少把她的骨灰留在身邊,這樣她不會那么孤單。”
我也不會那么孤單。
但蘇桃沒想到的是,她說出這話的時候,東方陽眼神更加古怪了。
她不由問了一聲,“怎么了?”
“不,沒什么。”
東方陽想了想,還是沒把蘇教授的一番猜測給說了出來。
距離池小橙離去,已經過去兩天了。
一般情況,人死后,體溫逐漸下降的同時,皮膚顏色也會變得蒼白或呈現藍紫色,由于血液重力作用而在身體下部沉積,從而出現我們常說的“尸斑”。
如果不做任何保存處理,尸體還會開始硬化,體內的細菌和酶開始分解組織,從而出現明顯的氣味變化。
這還只是一小部分外表就能看出的變化,體內更不用說了。
但神奇的是,池小橙都死了兩天了。
除了體溫下降了一些,完全沒有任何“尸化”的其他癥狀,明明心跳停止,心電圖一條直線,體內的細胞依舊在活躍。
仿佛有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在修復這具殘軀一樣。
要是真立刻火化的話,奇跡就真沒有降臨的可能性了。
不過這事,自己和蘇教授知道就好了,沒確定之前,也沒必要給予蘇桃額外的念想。
過高的希望,一旦再度面臨絕望,可能就不止現在這樣崩潰那么簡單了。
就像現在這樣,讓她逐漸去適應現實就好了。
東方陽輕咳了一聲,解釋道,“雖然我明白你的心理,但真不用火化那么快,池小橙的父母年事已高,身體又比較差,遭受不了這樣的精神打擊。”
“至少這一段時間內,可以用池小橙其實生病了來掩蓋一下。”
“尸體我們會暫時放在這里,用最高的科技進行完好的保存,放心吧。”
東方陽說完,轉頭看向蘇桃,又發現后者開始流淚了。
蘇桃攥緊拳頭,重重打了一拳自己左肩,“我……我對不起伯父伯母她們…嗚……”
記憶再度回到了某一天的夜晚。
她面對病嬌化的池小橙,想要逃避她的病嬌,想棄她于不管不顧。
也是那天晚上,池母打來了電話,詢問了池小橙的情況后,還很是放心地將小橙交給了她。
甚至,話語中還暗示就算她和小橙在一起,兩個女孩子成為戀愛關系,也沒有意見。
池母讓自己照顧的不是小橙在九州市讀書的這段時間,也可能是小橙的下半輩子啊!
種種情緒又涌上了心頭,這次她愧對的人,又多了好幾個。
照顧自己長大的池父池母,還有池松哥。
這些都算是自己的親人啊!
自知無意間補了一刀的東方陽有些內疚,想安慰又不知從何開口。
最終只是領著蘇桃往醫院陽臺走去。
他們現在在五樓,陽臺能很好地看到附近一個小公園的風景。
東方陽道,“別想那么多了,接下來先安撫一下調理自己的情緒和身體,剩下的交給我吧。”
“不行!”
蘇桃呆呆地望著雪景,陡然又堅定了起來,“我還有沒做完的事情!”
“你說過,傷害小橙的兇手還逍遙法外,到底是誰干的!”
理智回歸,蘇桃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不是葉良,就是林芳雅!
蕭鳴也有一部分的可能性。
除了他們三個,針對自己,并且還能調動狙擊手來暗殺的就沒有其他人了。
對于兇手的仇恨,短暫地蓋過了蘇桃心中的愧疚與懊悔。
她要帶著小橙那份一起活下去的前提,是將兇手給排除掉!
為小橙報仇!
東方陽無奈嘆氣道,“你現在的狀態,去找兇手不是送菜嗎?”
“那你也得先把兇手的名字告訴我,是不是葉良!”
蘇桃眼神變得有些著急。
憤怒之余,人果然做不到和往常一樣理智。
“是葉良,那你打算怎么復仇呢?”東方陽白了一眼蘇桃,“直接闖進他所在的醫院嗎,還是說去他所在的公司蹲點?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葉家大少。”
東方陽道,“這件事情我家族插手了,讓我不要摻和葉良的事情,甚至想讓我回京城,如果不是我據理力爭,恐怕留在這里陪你的機會都沒有。”
“最多,我就是派出一隊從戰場上退役的保鏢保護你,具體如何針對葉良,你去找司辰商量一下吧。”
“但那前提是!”東方陽陡然拔高聲線,“你回家養好自己的身體,別作為軟肋和累贅被葉良拿捏!”
“我明白的。”
蘇桃閉上雙眼,長長地呼了口氣。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的同時,心中的復仇之火,也正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