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師云昭蘇醒并為寧音澄清真相一事如同一顆投入湖中的小石子,湖面雖泛起漣漪,但很快再度恢復平靜。
凌云宗小比在即,宗門弟子將大部分精力盡數投入修煉之中,此次宗門小比不僅獎勵豐厚,若是能在小比中出盡風頭,更有可能獲得在不久后代表宗門參加七大宗門大比的機會。
寧音并不在意此次宗門小比的獎勵以及參加七大宗門大比的機會,這幾日在宴寒舟的指點下修為突飛猛進,駕馭光華得心應手,相信此次上擂臺也不會太過丟臉,更何況此次宗門小比點到即止,不許傷人性命。
細數下來,司鶴羽作為掌門首席大弟子,即使和自己有大仇,眾目睽睽之下與他對戰,他一個元嬰修為的大師兄,還能真對自己這個筑基的師妹下狠手?
小說中光華劍的主人虞令儀,雖然與自己有奪劍之仇,寧音相信能成為主角團成員之一,心胸定不會太過狹隘,公報私仇。
除了——
對自己懷恨在心的桑婉。
桑婉,棲云峰弟子,筑基中期,雖不是主角團成員,但頗有天賦,小說中為情入魔,最終斬斷情根,重回正道,突破元嬰,成為九州大陸屈指可數的化神強者,后期更是晉升為凌云宗長老,成為凌云宗的中流砥柱。
算是小說里和主角作對后結局很好的人物了。
對于這種偏執卻又恨自己入骨的人,寧音只能祈禱自己運氣沒那么差和她對戰。
一連閉關數日,終于到了宗門小比的日子。
凌云宗演武場,十二峰長老親臨,數百名內門弟子整齊排列,寧音站在隊伍中間,百無聊賴聽著某長老座下弟子講解這次小比的規則以及注意事項,昏昏欲睡,不由得感嘆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這修仙世界,賽前動員都一樣的流程。
隨著掌門一聲令下,演武場中央三座巨大擂臺矗立其中,擂臺邊緣,由宗門陣法長老親手鐫刻的繁復符文正幽幽流轉,散發出柔和的淡金色光暈,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結界屏障,將擂臺內外徹底隔絕。
與此同時,三座擂臺上宗門弟子激斗正酣。
擂臺四周人頭攢動,各峰弟子擠滿了觀戰席和四周的空地,神情專注,默默揣摩臺上招式,興奮討論著剛才對戰時的精彩瞬間。
畢竟每次宗門小比敢上擂臺的,大多是凌云宗極有潛力的弟子,招式修為自有自己的領悟與心得,是極好的學習機會。
盤旋在演武場上空的靈禽發出清越的鳴叫,整個演武場擂臺之上兵刃交擊、法術轟鳴、以及觀戰弟子們發出此起彼伏的吶喊助威聲,匯成一股令人血脈僨張的熱浪,在凌云宗內激蕩回響。
原本還有些畏懼此次宗門小比的寧音,在演武場情緒的牽動下,此刻也有幾分熱血沸騰,她運氣還算好,頭幾場比試沒有她的名字,讓她能有充足的時間觀看比賽,了解同門弟子間修為差距。
但看了幾場下來,這些弟子出手之狠實在是有點嚇人。
“你們看前幾日張貼的澄清公告嗎?你們說那上面寫的真的還是假的?”
“師姐都為她澄清了應該是真的吧。”
“那咱們之前豈不是冤枉她了?”
“……”
“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從前干的事你們都忘了?遠的就不提了,桑婉師妹覺醒靈根之際險些被她給廢了,心胸狹隘惡毒,難怪被人冤枉。”
“但,一碼歸一碼……”
寧音聽著那些竊竊私語的聲音,高聲道:“來來來,有話到我跟前來說,背后蛐蛐算什么本事?”
說話幾人瞬間噤聲。
“哼,有什么不敢說的!”有弟子不懼寧音目光,譏諷道:“你不要以為這兩次冤枉你,有了掌門的澄清公告你便能翻身,從前你做過的事又豈是這兩件事能掩蓋過去的。”
“遠的便不提了,從前桑婉師妹未覺醒靈根之際你是怎么對她的?覺醒靈根后又險些被你廢了靈根,禁地試煉中,宗門弟子意外得到的仙草靈獸,你說搶便搶了,外門師弟一句話惹你不開心,你便將人打成重傷,如此種種,若非玉微長老護著你,按門規,你早被逐出師門了!”
“……”原主做過的事,寧音還真有些無言以對。
環顧四周望向她的宗門弟子們,眼神中透著疏離與戒心,她先前決定改頭換面、扭轉眾人對自己初印象的決心,此刻不由地動搖了幾分。
“桑師妹來了!”
“當初桑師妹靈根險些被寧音廢了,你說這次宗門小比若是對戰寧音,桑師妹會不會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廢了寧音的靈根?”
“不是說此次比試點到即止嗎?”
“不傷性命即可。”
“說是不傷性命即可,若真在比試中下狠手,長老和掌門們不會袖手旁觀的。”
人群中,寧音看到了桑婉。
在如此眾多的弟子中,她其實并不知道桑婉是誰,只是那人望向她時,眼底明晃晃的恨意很難讓人忽略她的存在。
那目光,簡直如芒在背,如劍懸頸,如坐針氈。
桑婉一瞬不瞬盯著寧音,緩緩走到她面前。
這是五年以來,桑婉第一次直面記憶中高高在上的寧音,曾經對她的恭敬、膽怯、恐懼,在這一刻化為了無盡的怨恨。
“公主,你是郕國的公主,我是你的子民,不管你打我還是罵我,我從未怨恨過你,但你千不該萬不該,斷了我與暮遲的婚約,毀了我的一生!”
不是……修為都快金丹了還沒嘗到修行的好處嗎?這么戀愛腦的嗎?
寧音深吸口氣,“強留你在凌云宗這事確實是我不對,沒有考慮你的個人意愿,但你有沒有想過,當年你上凌云宗,到你覺醒靈根也才一年,一年時間,你的心上人就迫不及待另娶她人,這怎么看你也得感謝我替你篩選了個渣男吧?他若是心中真有你,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會放棄。”
“你說得倒輕巧,一個沒有靈根的人,你要他如何上刀山下火海?”
沒有靈根?寧音在人群中巡脧,目光觸及宴寒舟時朝他招手。
宴寒舟走到她身邊。
“介紹一下,宴寒舟,廢靈根。”
桑婉知道寧音話里的意思,臉色頓時蒼白了些許。
“我也不是向你顯擺什么,只是想告訴你,如果真心愛一個人,不管面前什么艱難險阻都會克服,如果克服不了,那是能力問題,但他連試一試的勇氣都沒有,只能說明他不愛你,你又何必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執著。”她手肘戳了戳宴寒舟,“我說的對不對?”
桑婉堅定的眼神黯淡些許,她恍然后退幾步,喃喃道:“我只想和他過普通夫妻生活,是你,是你毀了這一切,我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宴寒舟冷笑,“他若愛你便不會一年內娶妻生子,若你真愛他,即使覺醒靈根也能自廢靈根下山,和他做一對平凡夫妻,可你沒有,你說是寧音拆散了你們,實則你和你的心上人一樣虛偽,不敢掙脫這道枷鎖,如今卻還妄想將罪責推諉他人,既然你將愛情看得如此之重,為何還在凌云宗潛心修煉?若你此刻自廢靈根下山去,我還高看你幾分。”
此言一出,周遭弟子一片嘩然。
“寧音,宴寒舟!當年你為了一己之私將桑婉師妹留在凌云宗,她為奴為婢伺候你,你卻對她動輒打罵,斷她姻緣,如今還要借此刺激她,你們倆還真是一丘之貉!”
“少胡說八道!你們二人最好祈禱擂臺上不要和我對上,否則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什么推諉他人,若不是寧音,桑婉師妹早就和她的心上人雙宿雙飛了!”
“桑師妹,你別聽他們的話,此事都是寧音的錯,你何錯之有!”
聽到耳畔的嘩然,桑婉目光逐漸堅定,望著寧音,一字一句恨聲道:“從我上凌云宗的那天起,便已斬斷凡塵,我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但我更恨始作俑者,沒有暮遲,我所有的一切毫無意義,這次宗門小比我不會手下留情,我會替暮遲向你討回公道!”
寧音也不甘示弱,“好啊,我等著你!”
眼神交匯時,寧音看到了桑婉深藏眼底偏執的恨意與無盡的殺機。
看著桑婉離開的背影,她無奈嘆氣,“修仙世界少談點戀愛,你看看桑婉,眼看著就要入魔了,多可怕。”
宴寒舟眼神陰翳,沉聲道:“她修為已到金丹,還未突破全靠自己壓制,你不是她的對手。”
“她不是想過普通的夫妻生活嗎?我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