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出來,周世安蹲坐在青石溪邊,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溪水。水流過指縫時帶著細微的癢意,他卻沒心思細品——水面漾開的細碎漣漪里,那張過分俊朗的少年面容總讓他覺得刺眼。眉如遠山含黛,目若朗星映月,可這清絕容貌裹在灰藍色的粗布麻衣里,落在滿是泥垢、草木瘋長的窮山僻壤中,只剩格格不入的突兀。他低頭扯了扯袖口,三塊深灰色的補丁歪扭地綴在那里,是他前陣子自己縫的,針腳粗得能塞下小拇指;衣擺處還沾著昨天割草時蹭的青綠色草汁,洗了三遍都沒洗掉,像塊甩不掉的疤。
“又在想你娘了?”
竹林里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周世安猛地抬頭,指尖下意識攥緊了胸口的白玉佩。玉佩是羊脂玉的,被他揣了三年,早已浸滿了體溫,可玉面上扭曲晦澀的篆文,他盯著看了無數個夜晚,還是一個字都認不全。鉆出來的老獵戶背駝得像被重物壓彎的老竹,粗布短褂上沾著草屑和泥點,肩頭扛著的半扇野豬肉還在滴著暗紅的血,血水順著豬皮滑下來,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深色的小坑。老獵戶喘著粗氣,渾濁的棕黃色眼睛落在周世安臉上,語氣里滿是無奈:“隔壁村王員外今早又來你家拍門催債,拍得木門板咚咚響,并且對旁人說你月底再還不上租子,就把你那間漏雨的破屋拆了木頭拿來抵數。”
這話像塊冷硬的石頭砸進周世安心里,他喉結狠狠動了動,想說“再寬限幾天”,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摸了摸懷里僅剩的半塊干糧,那是老獵戶昨天塞給他的,下個月的口糧都沒著落,哪來的錢還租子?自卑像溪水般順著腳踝漫上來,漫過心口,讓他連抬頭看老獵戶的勇氣都沒有——他今年十六歲,既沒本事打獵,也沒能力掙錢,連母親留下的唯一念想,都只是塊看不懂的玉佩。
可沒等他攥緊拳頭壓下眼底的慌亂,天際突然炸響一聲龍吟般的劍鳴!那銳嘯刺破云霄,震得頭頂的竹葉簌簌往下掉,周世安渾身一震,抬頭時只覺眼前一亮——一道丈許粗的青光猛地撕裂厚重的云層,像燒紅的流星墜地般砸在溪邊,揚起的塵土里,一道挺拔的身影緩緩顯形。
乘劍者負手而立,月白道袍在山風里獵獵作響,絲綢的料子泛著淡淡的銀光,袖口和衣擺處繡著的銀白云紋,針腳細得像蛛絲,每一朵云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飄進云里去。對方腰間系著條羊脂玉帶,帶鉤是龍形的,龍首上嵌的紅寶石在陽光下閃著血光,下方懸著的朱紅酒葫蘆竟自行飄了起來,葫蘆口溢出一縷清輝,像白色的絲帶般在空中繞了圈,竟硬生生將腳下的溪水劈成兩半,露出溪底光潔的青灰色卵石,卵石上的鮮綠青苔在清輝里泛著瑩光。
周世安看得呆住了,手指不自覺地絞著麻衣的衣角——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氣派的人,光是那身道袍,恐怕抵得上他十年的租子。他悄悄往后縮了縮,生怕自己粗布衣服上的泥點蹭到對方的衣角,自卑又像藤蔓般纏上來,連呼吸都放輕了些。
“純陽觀招收外門弟子。”劍修的聲音清越如玉石相擊,每一個字都帶著穿透力,一枚瑩白玉簡突然朝周世安擲來。他下意識抬手接住,掌心剛觸到玉簡的微涼,胸口的玉佩突然發出低沉的嗡鳴,像蝴蝶翅膀在耳邊輕輕振動。下一秒,無數玄奧的金色符文突然涌進腦海,像潮水般順著經脈流遍全身,玉簡里原本晦澀難明的《玉清訣》修煉法訣,竟在玉佩淡白色的光暈映照下自動推演——那些卡了他好幾天的滯澀之處,像被風吹散的烏云般豁然開朗,連靈氣在經脈里流轉的軌跡,都變得清晰可見。
周世安捏著玉簡的手指微微發顫,眼眶有些發熱。這是……母親的玉佩在幫他?難道他真的有機會離開這片窮山,不用再被催債,不用再穿帶補丁的衣服?一絲微弱的希望,終于在心底的自卑里,撬開了一道縫隙。
三日后,青牛鎮下擠滿了前來應試的諸位少年,足有數千余人,那喧鬧的聲音像煮開的粥。周世安混在人群里,手里緊緊攥著那枚瑩白玉簡,指節都泛了白。他今天換了件僅有的干凈麻衣,淡灰色的,沒有補丁,可布料還是粗糙的亞麻,貼在皮膚上有些磨人;頭發用一根普通的桃木簪束著,木簪邊緣被他磨得光滑,卻還是抵不過別人發間的金冠銀釵錦衣繡服。
周圍的富家子弟們穿著錦衣華服,寶藍色的錦緞上繡著金線纏枝蓮,明黃色的長袍綴著珍珠扣,腰間掛著的玉佩有羊脂玉的、翡翠的,甚至還有墨玉的,玉佩上雕刻著麒麟、鳳凰,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一個穿紅色錦袍的少年故意撞了周世安一下,力道不輕,周世安踉蹌著差點摔倒,對方卻只是瞥了他一眼,語氣里滿是輕蔑:“穿粗布的也敢來湊熱鬧?別污了純陽觀的地。”旁邊幾個少年跟著哄笑起來,周世安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掌心,卻只能默默往人群后縮——他沒有反駁的底氣,只能把自卑壓得更深。
測試石前突然亂作一團。那是一尊半人高的灰石,表面粗糙,布滿細小的孔洞,孔洞里縈繞著淡淡的白色靈氣,底座是黑色的石頭,刻著磨損的八卦圖案。周世安踮起腳,看見一個穿紫色蟒紋錦袍的少年被兩名灰衣守衛架著胳膊拖走,少年的金色發冠歪在頭上,發冠上那顆紅寶石搖搖欲墜,他漲紅了臉,像熟透的柿子,卻仍梗著脖子嘶吼:“我爹可是青州刺史,正五品官位,你們敢這么對我?”
負責測試的弟子此時冷笑著瞥他,那弟子穿著青色道袍,領口繡著個黑色的太極圖,頭發用黑色木簪束著,眉眼細長,卻透著股刻薄:“靈根下品也敢闖純陽觀?連引氣入體都難以做到,莫不是來丟你爹的臉?”周圍的富家子弟笑得更大聲了,有人還故意模仿少年的嘶吼,語氣里滿是嘲諷。周世安看著少年掙扎的背影,那一副被眾人落井下石的樣子,心里又慌又怕——要是他也測不出靈根,是不是也要被這樣架走,被所有人嘲笑?他下意識摸了胸中的玉佩,冰涼的玉溫讓他稍微安定了些。
因為來的早,很快終于輪到周世安。他深吸一口氣,胸口微微起伏,壓下心頭的慌亂,一步步走到測試石前。指尖剛觸到石頭的冰涼,他就聽見身后傳來幾聲嗤笑——是剛才撞他的紅衣少年,對方正對著同伴擠眉弄眼,顯然沒把他放在眼里。周世安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將手掌穩穩按在了灰石上。
下一秒,測試石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那金光是純粹的金色,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睛,直沖云霄,將半邊天空都染成了金色,連天上的白云都裹上了一層金粉,像撒了糖的棉花糖。周圍的喧鬧瞬間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周世安能清晰地聽見身后倒抽冷氣的聲音。負責測試的白須長老猛地攥緊了手中的銅羅盤,羅盤上的銀色指針像瘋了般高速旋轉,轉出了殘影,最后“咔嗒”一聲,死死釘在了正北星位,再也不肯動半分。
“怪哉……”長老眉頭擰成了疙瘩,花白的胡須都在顫,他盯著周世安,聲音發沉,“再測一次!”
周世安依言再按,這次金光收斂了些,變成淡淡的金色光暈。測試石表面緩緩浮現出太極陰陽圖,黑色雙魚和白色雙魚緩慢流轉,雙魚的眼睛是黑色的寶石,在光暈里閃著光。可沒等眾人驚嘆,圖中央竟緩緩浮現出一個透明的圓形——既不屬陰,也不屬陽,邊緣縈繞著淡淡的金色光暈,透著股虛無縹緲的氣息。
“虛、虛無體!”長老驚得連連后退,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指著周世安,聲音都在抖,“快!快去請掌教真人!”
周圍的議論聲像潮水般涌來,“虛無體是什么?”“從沒聽過這種體質!”“他居然是特殊體質?”那些原本嘲諷他的富家子弟,臉上的輕蔑變成了難以置信,連剛才撞他的紅衣少年,都下意識往后退了退。周世安站在原地,手心沁出了冷汗,心里又驚又亂——虛無體?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心底的自卑正在一點點褪去,一絲從未有過的底氣,像嫩芽般悄悄冒了頭。
純陽觀藏經閣內,檀香裊裊,淡灰色的煙霧緩緩上升,在空中織成淡淡的云。藏經閣是三層木質樓閣,暗紅色的木材透著古樸的厚重感,屋頂的青瓦排列整齊,屋檐下掛著的銅風鈴,風一吹就發出“叮鈴”的脆響。閣內的青石板地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鏡,縫隙里沒有一絲灰塵,墻壁上掛著幾幅字畫,最中間的是一幅巨大的天道輪回圖,畫在黃色絲綢上,用金色線條勾勒出六道輪回的景象,只是圖上一處不規則的缺口,格外顯眼。
周世安跪坐在黃色的麻布蒲團上,蒲團有些軟,卻還是抵不住膝蓋的酸麻。掌教真人坐在他對面,六十歲左右的年紀,頭發花白卻面色紅潤,白色的羊脂玉冠束著長發,紫色的絲綢道袍上繡著金色的太極陰陽圖,腰間的青色玉石玉帶,帶鉤是龜形的,龜背上刻著細密的八卦符文。真人指著墻上的輪回圖,聲音溫和卻帶著凝重:“虛無體,會被天道法則視為‘異類’,隨時可能引來天罰。”
周世安心里一沉,剛升起的底氣又弱了下去——原來這特殊體質不是幸運,反而是禍端?他攥緊了胸口的玉佩,指尖傳來玉的溫涼,卻還是壓不住心底的失落。可沒等他開口,胸口的玉佩突然“嗡”一聲,自動懸浮起來,玉面正好映出閣頂的太虛萬道圖。下一秒,海量的信息突然涌入腦海,像決堤的洪水般沖擊著他的意識,原本卡在第二層的《玉清訣》,竟在瞬間突破到了第三層!經脈里的靈氣像溫暖的水流,順暢地流轉著,所過之處,連之前修煉留下的滯澀感都消失了。
“好!”掌教真人猛地擊掌,掌心相擊的脆響在藏經閣里回蕩,他眼里滿是驚喜,連聲音都帶著笑意,“這太虛玉佩果然與你有緣!即日起,你便是我純陽觀第三千六百代真傳弟子!”
周世安猛地抬頭,眼眶瞬間熱了。真傳弟子?他再也不是那個住在破屋、被人嘲笑穿粗布衣服的窮小子了?他看著掌教真人溫和的眼神,感受著經脈里順暢的靈氣,心底的自卑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堅定——他要好好修煉,不能辜負母親的玉佩,更不能辜負這份機會。
三年后,宗門大比如期舉行。
演武臺建在純陽觀中央,用巨大的深灰色青石砌成,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鏡,五十丈見方的臺子,高兩丈,四周環繞著白色的玉石欄桿,欄桿上雕刻著精美的云紋,柱子頂端的太極小雕塑,在陽光下泛著瑩光。欄桿之間懸掛著的紅色綢帶,風一吹就飄起來,像一團團燃燒的火。演武臺周圍的階梯觀眾席上,坐滿了純陽觀的弟子和長老,外門弟子穿灰色棉布道袍,內門弟子穿青色絲綢道袍,長老們穿紫色或紅色的絲綢道袍,喧鬧的議論聲像蜜蜂采蜜般嗡嗡響。
周世安站在演武臺上,白色的絲綢道袍穿在身上,柔軟又順滑,領口和袖口繡著的青色太極圖,針腳細密;腰間的羊脂玉帶,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太虛玉佩在帶間泛著溫潤的光。他比三年前長高了不少,七尺五寸的身高,肩寬腰窄,背部線條流暢,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單薄的少年。墨色的長發用青色的翡翠玉簪束著,額前的碎發修剪得整齊,眉眼間的青澀褪去,只剩沉穩,眼神明亮如星辰,透著堅定的光。
對面的大師兄——掌教真人之子,正一臉倨傲地盯著他。大師兄二十歲左右,八尺的身高,身形健壯,黑色的長發用金色發冠束著,發冠上鑲嵌的珍珠和紅寶石,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青色的絲綢道袍比普通內門弟子的料子更好,領口繡著金色的云紋,腰間的青色玉石玉帶上,掛著枚刻著“純陽”二字的玉佩。他手里握著青霜劍,劍身長三尺,青色的劍身泛著冷光,像冰一樣,白色的象牙劍柄纏著黑色絲繩,劍穗上的銀色小鈴鐺,風一吹就響。
“虛無體又如何?”大師兄的聲音洪亮,帶著毫不掩飾的自負,他故意運轉起筑基中期的靈氣,青色的靈氣在周身縈繞,引來觀眾席上一陣喝彩,“靠玉佩和體質上位,也敢跟我比?在絕對實力面前,你不過是個笑話!”他盯著周世安,眼神里滿是輕蔑——他是掌教真人的兒子,修煉天賦又好,周世安不過是個運氣好的“異類”,哪配當他的對手?
周世安沒有說話,只是指尖微抬。他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沒有絲毫慌亂——三年來,他靠著《玉清訣》和太虛玉佩的輔助,從未懈怠過一天,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怯懦自卑的少年。一縷清瑩的靈氣從指尖逸出,像透明的絲線,在空中迅速凝聚成三尺青鋒。那不是尋常的劍氣,而是將《玉清訣》運轉到極致,引動周遭天地靈氣凝成的實質之劍,劍身通體雪白,泛著淡淡的光澤,劍身上流轉的青色云紋,隨著靈氣的波動緩緩變化,周圍縈繞的白色光暈,比大師兄的青色靈氣更顯厚重。
“破!”
周世安的聲音平靜卻帶著穿透力,話音剛落,青霜劍突然“咔嚓”一聲,應聲而斷!斷刃帶著刺耳的金屬聲,在空中劃過一道青色的弧線,重重砸在演武臺的青石上,發出“當”的脆響。而他凝聚的白劍,卻在離大師兄眉心三寸處,驟然停住——劍身上的靈氣微微波動,卻沒有再往前半分。
大師兄瞳孔驟縮,臉上的自負瞬間崩塌,取而代之的是驚恐。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柄白劍上的威勢,足以輕易刺穿他的護體靈氣。周世安看著他眼底的慌亂,緩緩收劍入鞘,白色的劍鞘表面光滑,收劍的動作流暢自然,沒有一絲停頓。
“承讓。”他的聲音平靜無波,沒有炫耀,沒有得意,只有歷經三年打磨后的冷靜與從容。觀眾席上爆發出一陣喝彩,連長老們都點了點頭,眼里滿是贊賞。
藏經閣密室里,檀香比外面更濃郁,淡灰色的煙霧幾乎要把整個密室裹住。密室比外面的藏經閣小了一半,黑色的石頭墻壁光滑無隙,屋頂的太虛萬道圖比閣頂的更詳細,彩色的顏料勾勒出無數星辰與符文。掌教真人捧著太虛玉佩,玉佩在他掌心泛著淡淡的白色光暈,玉面上新增的金色道紋,比之前更復雜,像一張細密的網。真人的臉色凝重,眉頭皺著,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從黑色的絲綢布袋里取出一封密信,淡黃色的宣紙上,黑色的行書字跡有些暈開,封口的紅色火漆上,印著天機閣的圓形徽記。“天機閣送來消息,幽冥教正在四處尋找虛無體血脈。”真人頓了頓,語氣沉重得像壓了塊石頭,“而且……周世安的母親,竟是百年前覆滅的太虛宗圣女。”
周世安心里一震,手里的茶杯差點摔在地上——母親是太虛宗圣女?那太虛玉佩,難道是太虛宗的寶物?無數疑問涌進腦海,他攥緊了拳頭,等著真人繼續說。
“該讓你知道真相了。”真人喃喃自語,取出半塊青銅令符。令符是青綠色的,表面覆蓋著薄薄的銅銹,邊緣有鋸齒狀的花紋,上面刻著凹陷的上古符文,符文里縈繞著淡淡的金色光暈。令符與玉佩剛一接觸,整個密室瞬間被七彩霞光籠罩,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鮮艷得像彩虹,填滿了整個空間。
周世安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瞬間變了——再睜眼時,他已置身于一片荒蕪之地。腳下的土地是黑色的,干裂的縫隙里,殘留著暗紅色的血跡,早已干涸成了黑色;偶爾可見的黑色枯草,扭曲得像猙獰的鬼爪,沒有一絲生氣。
破碎的法寶殘骸插在焦黑的大地上,有的是斷裂的黑色飛劍,劍身上布滿深裂紋,裂紋里縈繞著淡淡的魔氣;有的是殘破的圓形金屬盾牌,表面滿是凹陷和劃痕,上面的符文早已模糊;還有散落的金色、銀色碎片,有的還泛著微弱的靈光,有的卻早已暗淡。干枯的尸骸堆疊如山,人類修士的白骨上,還掛著殘破的白色、青色道袍,布料腐爛不堪,白骨表面有黑色的魔氣痕跡;魔族的尸體干癟發黑,皮膚粗糙堅硬,凸起的骨刺和黑色的利爪,透著詭異的氣息,有的尸體還保持著持劍御敵的姿態,手指緊緊攥著斷裂的劍柄。
遠處,一根白色的玉石天柱斜插云霄,直徑足有十丈,斷裂處凹凸不平,柱身上的金色上古符文,早已失去光澤,像褪色的顏料。暗紅色的天空沒有太陽,只有淡淡的血色光暈,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和魔氣,刺鼻得讓人作嘔,黑色的霧氣像蛇一樣在空氣中游動,偶爾刮過的黑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黑灰和尸骸碎片。
“這是萬年前的神魔戰場。”掌教真人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帶著滄桑的悲涼,“你母親當年,就是在這里……”
話音突然戛然而止。
天空驟然變暗,暗紅色瞬間變成純黑,一朵巨大的黑云迅速匯聚,云層里閃爍著黑色的閃電,像毒蛇般扭曲游動。下一秒,一只遮天蔽日的魔手從云層中探了出來,黑色的皮膚粗糙有褶皺,長長的手指上,黑色利爪閃著寒光,帶著濃烈的血腥氣和腐爛味,狠狠拍向周世安!
周世安心里一緊,下意識運轉《玉清訣》,可體內的靈氣卻突然暴走,像失控的野馬般在經脈里亂沖亂撞,針扎般的刺痛瞬間傳遍全身,他額頭冒出冷汗,臉色變得蒼白。危急時刻,胸口的玉佩突然爆發出萬丈金光,金色的光芒瞬間凝成一道圓形巨盾,上面刻著清晰的太極圖案,“砰”的一聲,將魔手擊得粉碎!黑色的碎片在空中消散,化作黑氣融入空氣。
“小心!是幽冥教的血魔分身!”真人的驚呼聲傳來,滿是急切。
周世安剛要穩住靈氣,胸口的玉佩卻再次亮起——完整的太虛宗徽在玉面上浮現,金色的圓形徽記里,星辰與符文流轉。一道半透明的虛影緩緩從玉佩里走出來,素衣白裙,白色的絲綢裙子垂到腳踝,裙擺繡著淡粉色的桃花,花瓣清晰,針腳細密;白色的襦衫領口,露出纖細的脖頸,頸間的銀色項鏈上,掛著一枚小小的玉佩,和他的太虛玉佩款式相似;黑色的長發及腰,沒有束起,像黑色的瀑布,發間簪著支白色的羊脂玉簪,桃花形的簪頭泛著淡粉光暈,玉簪上的白色流蘇,掛著小小的珍珠,風一吹就輕輕晃動。
虛影的眉眼和周世安有幾分相似,細長的眉毛像柳葉,黑色的眼睛里滿是溫柔的慈愛,高挺的鼻梁,淡粉色的嘴唇微微上揚,冷白色的皮膚像上好的羊脂玉。她伸出纖細的手,輕輕撫上周世安的額頭,指尖帶著淡淡的暖意,一道白色的靈氣緩緩渡入他體內,像溫暖的水流,順著經脈安撫著暴走的靈氣,刺痛感瞬間消失。
“孩兒莫怕。”母親的聲音溫柔得像春風,拂過周世安的臉頰,“這是母親最后的護持,此后,便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了……”
周世安眼眶一熱,積攢了十幾年的思念和委屈,瞬間涌了上來,可他沒有哭,只是緊緊盯著母親的虛影,眼神里滿是堅定。他知道,母親沒有離開,只是以另一種方式守護著他。虛影漸漸變得透明,最后化作點點金色光點,融入他的體內。周世安握緊了拳頭,胸口的玉佩泛著溫涼的光——自卑早已被他拋在身后,自負從未在他心底滋生,唯有冷靜與自信,像堅實的鎧甲,支撐著他,走向未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