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安立在太虛宗遺址前,望著被魔氣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山門。曾經朱紅漆色斑駁的“太虛宗”匾額,如今裂成三道深痕,裂痕里還嵌著干涸的血漬,風一吹便發出“吱呀”的朽響,像瀕死者的喘息;門柱上纏繞的紫藤早已枯成黑炭,藤蔓間嵌著數枚魔修的斷骨——骨頭上暗紅魔紋扭曲如蛇,泛著淬毒般的冷芒,竟與第五章命魂鼎鎖鏈上的魔文一模一樣,連紋路的走向都分毫不差。
他抬手撫過匾額的裂縫,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突然與記憶里母親太虛玉佩的溫涼重疊。更讓他心驚的是,那道裂縫的弧度,竟與母親戰袍下擺那半朵桃花刺繡的針腳完美契合,像是有人故意將“守護”的線索,藏在了“毀滅”的殘痕里,等著真正的傳人去發現。
“這里的時空被魔神之力扭得亂七八糟了。”小白從他衣領里探出頭,翅膀掃過地上的焦土,帶起的細灰中摻著幾枚細碎的玉片——玉片泛著微弱的星芒,是當年太虛劍崩裂的殘片,“當年圣女大人就是在這兒,用太虛劍劈開了魔神的命魂鼎,可劍也跟著碎了,碎片散在遺址各處,有的還被魔氣裹著,藏在地下深處。”
周世安點頭,指尖掐訣,運轉體內的太極圖。雙色瞳孔中,太虛宗的廢墟漸漸褪去濃黑的魔氣,顯露出隱藏在地下的星軌——二十八星宿的方位被完全顛倒,北斗七星的勺柄不再指向北極,反而斜斜扎向地下深處,與第五章母親虛影那句“時空為刃”形成精準的呼應。
“太虛劍冢果然在地下。”他蹲下身子,指尖凝聚的太虛仙氣在焦土上畫出太極圖。圖中陰陽魚剛一成型,便突然高速旋轉,“咔嚓”聲里,地面裂開一道丈許寬的縫隙,露出往下延伸的白玉階梯。階梯兩側每隔十丈立著一座青銅燈臺,燈盞里盛著凝固的暗紅色燈油,卻在周世安靠近時自動點燃,幽藍的火光跳動著,映得白玉階梯泛著霜般的冷光,每級臺階的邊緣都刻著細小的太虛符文,是當年弟子們親手鑿刻的護陣印記。
“小心!這些燈油不對勁!”小白突然尖叫,翅膀抖得幾乎掉金粉,聲音里還帶著哭腔,“是用太虛宗弟子的心頭血煉的!你看燈油表面——里面封著他們的殘魂!”
周世安瞳孔驟縮,湊到燈臺邊細看——幽藍火光下,燈油表面竟浮現出無數細小的人臉,每張臉都擰著痛苦的神情,是當年被魔神吞噬的太虛宗弟子。他們的嘴唇無聲地開合,像在訴說苦楚,眼眶中流出的血淚順著燈臺外壁往下淌,在臺階上凝成暗紅的符文,層層疊疊,繞著階梯形成閉環。
他盯著符文看了片刻,突然頓悟:這些符文的紋路與第五章命魂鼎上的魔文完全相反,卻像陰陽魚的兩面般相互勾連,形成一種“以魂為引、以氣為衡”的詭異平衡。“這是陰陽逆亂陣。”周世安喃喃自語,指尖掠過臺階上的符文,“只有同時握著太虛仙氣與九幽魔氣的人,才能讓陣眼認主,否則踏錯一步,就會被殘魂的怨念反噬。”
他不再猶豫,體內的神魔二氣順著經脈奔涌。丹田處的太極圖高速旋轉,金色仙氣纏上左臂,黑色魔氣繞住右臂,在體表凝成半透明的雙色光暈。當他踏上第一級臺階時,陰陽魚的魚尾剛好掃過燈臺,燈臺表面的血淚符文驟然亮起,與他體表的光暈撞在一起,發出細碎的“嗡鳴”聲,像無數根細針輕輕顫動。
臺階開始緩緩移動,像巨大的青銅齒輪般順時針旋轉,將他往地下深處送。幽藍的火光在耳邊掠過,燈油里的人臉漸漸清晰:有當年教他畫符的長老,有總偷偷塞他糖吃的師姐,還有剛入門時總跟在他身后的小弟子——他們對著他伸出手,眼中滿是期盼,卻沒有一絲惡意。周世安忽然明白,他們不是在索命,是在等,等一個能解開陣法、讓他們殘魂重獲自由的人。
不知往下走了多久,旋轉的臺階突然停住,周世安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恢弘的劍冢出現在視野里——數萬柄靈劍懸浮在半空中,劍身刻著不同的星宿紋,有的泛著純凈的金色仙氣,有的裹著沉穩的黑色魔氣,卻互不侵犯,在空間里繞著同一個中心緩慢旋轉,形成穩定的氣場,像把整片星空都搬進了地下。劍冢中央,一柄通體透明的長劍懸在虛空中,劍身像最純凈的水晶,清晰地映出周世安的倒影;可下一秒,倒影突然變幻,變成母親與魔尊相擁的畫面:母親穿著完好的太虛戰袍,發間插著完整的桃花簪,魔尊的墨玉簪與她的簪子在發間交疊,兩人掌心共同托著一枚旋轉的太極圖,眼底滿是對未來的期盼。
“這就是太虛劍?”周世安伸手想碰劍柄,卻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開。劍身上突然浮現出母親的虛影,她的戰袍已修補完好,眉梢的疲憊被釋然取代,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與第三章秘境中那個滿身血污、帶著遺憾的虛影截然不同。
“孩子,太虛劍選主人,從不在乎修為高低,也不要法寶交換。”母親的虛影抬手,指尖輕輕劃過劍身,動作里帶著當年教他認星時的溫柔,“它要的,是你‘懂得’——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珍貴,懂得什么是值得守護的東西。”
周世安愣住了。他最珍貴的東西是什么?是母親留下的太虛玉佩,還是父親殘留在血脈里的氣息?是魔域戰場上悟到的平衡之道,還是此刻看著燈臺里殘魂、不愿他們再受苦難的守護之心?
就在他沉思時,劍冢的地面突然劇烈震動。九尊丈許高的魔像從地底破土而出,每尊魔像的胸口都嵌著一塊太虛令碎片——正是第五章命魂鼎鎖鏈上的同款碎片,碎片泛著黑芒,與魔像身上的魔紋相互呼應。它們齊聲嘶吼,聲音里裹著魔尊的氣息,震得劍冢里的靈劍都在顫抖,有的靈劍甚至“嗡鳴”著墜向地面,劍身上的星宿紋瞬間黯淡,像被抽走了靈氣。
“周世安,把太虛劍交出來!”魔像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帶著威脅的冷意,“否則這些弟子的靈魂,會永遠困在燈臺里,被魔氣一點點啃噬,永世不得超生!”
周世安猛地轉頭望向入口處——青銅燈臺的幽藍火光正在變暗,燈油表面的人臉漸漸模糊,血淚符文也開始褪色,像是隨時會徹底消散,連那些熟悉的面容都快要認不清。他瞬間明白:這些魔像根本就是用弟子們的殘魂煉制的,魔像不毀,殘魂永無自由;可若要強行毀魔像,殘魂大概率會跟著消散,這與他“守護所有”的初心,完全相悖。
“我不會用弟子的靈魂做交易!”周世安怒吼,體內的太極圖驟然爆發強光,金色與黑色的光暈順著經脈爬滿四肢,連指尖都泛著雙色微光,“你們想拿殘魂要挾我,簡直是做夢!”
他雙手結出太虛陰陽陣的印訣,一道雙色光罩瞬間展開,將九尊魔像牢牢籠罩。陣中的金色仙氣化作細絲,纏上魔像的軀體,試圖凈化魔氣;黑色魔氣則凝成鉤子,勾向魔像的核心,想把殘魂從魔氣里剝離。可就在殘魂快要脫離魔像的瞬間,魔像胸口的太虛令碎片突然爆發出刺眼的黑芒,將周世安的力量狠狠反彈回去——他胸口一陣悶痛,噴出一口鮮血,濺在臺階的符文上,瞬間被符文吸收。
“沒用的!”魔像齊聲獰笑著,身上的魔紋愈發鮮艷,“這些殘魂早就跟我們融為一體了!你要么毀了我們和殘魂,要么交出太虛劍——沒有第三種選擇!”
周世安捂著胸口,感覺丹田處的魔神之種又開始躁動,像有無數根細針在扎刺。他望著燈臺上越來越模糊的人臉,耳邊突然響起母親的聲音:“平衡不是非要分個你死我活,是找到共存的方式;守護也不是蠻干,是懂得如何讓想保護的人,真正獲得自由。”
他猛地抬頭,目光掃過懸浮的太虛劍,又摸向懷中的太虛玉佩——玉佩上的云紋正在發燙,與劍身上的星紋產生了強烈的共鳴,連他體內的太極圖,都跟著輕輕顫動。“我知道該怎么做了。”周世安輕聲說,小心翼翼地取出太虛玉佩,對準太虛劍的劍柄。
玉佩剛一碰到劍身,便爆發出萬丈金光。透明的太虛劍漸漸被染成雙色:劍脊是金色的星宿紋,像把星空刻在了劍上;劍刃是黑色的魔紋,如墨色的溪流蜿蜒;劍柄處纏著一縷銀白色的發絲——正是第三章秘境中,母親留在魔修骨鞭上的那縷,此刻正泛著淡淡的仙氣,與劍身上的紋路相互纏繞。
劍身上,母親與魔尊的虛影再次浮現。他們不再是記憶里對立的模樣,而是并肩站在一起,手掌同時按在劍身上,將各自的力量注入其中。金色仙氣與黑色魔氣在劍身上交融,凝成一道完整的太極圖。
“太虛劍——神魔歸一!”
周世安低喝一聲,伸手握住劍柄。劍身上的雙色光芒驟然爆發,形成一道席卷整個劍冢的能量風暴。風暴邊緣泛著細碎的星芒,掠過魔像時,沒有直接將其摧毀,而是像溫柔的水流般,將魔像中的殘魂與魔氣徹底分離:殘魂化作點點金光,輕盈地飄向太虛劍,融入劍身的星紋里;魔氣則被風暴絞成黑灰,消散在空氣里,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九尊魔像失去力量支撐,轟然倒塌,化作一堆毫無生氣的黑土。青銅燈臺的幽藍火光漸漸變成溫暖的金色,燈油中的人臉露出釋然的笑容,隨后化作細碎的光粒,跟著殘魂一同融入太虛劍——劍身變得更加通透,劍身上的星紋與魔紋纏繞著,像一對共生的光帶,在空氣中緩緩流轉。
母親的虛影在劍身上微笑,聲音溫柔卻堅定,像一道暖流淌進周世安的心底:“孩子,你終于懂了——最珍貴的東西從不是‘擁有’,是‘守護’;真正的強大也不是‘毀滅’,是‘成全’。太虛劍,現在屬于你了。”
虛影漸漸消散,周世安握著太虛劍,只覺一股溫暖的氣流順著劍柄涌入體內,像春日的溪水沖刷經脈,將之前的傷勢瞬間治愈,丹田處的太極圖也旋轉得更加穩定,連魔神之種的躁動都徹底平息。
“周師兄!你太厲害了!”小白撲棱著翅膀,落在他的肩頭,紅寶石眼睛里滿是激動的淚光,翅膀上的金粉閃著光,“現在你就是真正的太虛宗掌門啦!我們接下來要去哪里?”
周世安轉頭望向劍冢深處——那里立著一扇巨大的青銅門,門板上刻著與第五章命魂鼎相同的魔文,魔文在太虛劍的映照下,竟隱隱浮現出太極圖的輪廓;門后傳來極淡的魔神氣息,像沉睡的巨獸,等著被徹底喚醒或封印。
他握緊太虛劍,指腹摩挲著劍柄上的發絲,目光堅定:“去幽冥教。魔神的威脅還沒徹底解除,父母當年沒完成的事,該由我來終結。”
小白用力點頭,翅膀拍得更歡了:“好!這次我也幫你!我幫你盯著魔氣,還幫你找幽冥教的密室——咱們一起去,一定能徹底解決魔神!”
周世安望著小白雀躍的模樣,又看了眼手中泛著雙色光的太虛劍,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他知道,前方的幽冥教之行必然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