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凌沒了睡意。
離她大婚,還有十日。
她讓人進來,“陛下回宮,要去迎的吧?”
聽琴說,“長公主一早就讓人傳話,說不用去迎了,還讓您在公主府住著,從公主府出嫁。”
曲凌微怔,京城有大事要發生了。
“姨母呢?”
“天還沒亮就和郡王出府了。”
曲凌不再問,“伺候梳洗吧,我去找姐姐。”
長公主帶著裴景明還有侍衛去了皇陵。
地宮比刑部的大牢更陰冷。
她站在一尊金絲楠木棺槨前。
里面是宋太后。
“我殺了宋光,敲碎了他的骨頭。”長公主的聲音有些滲人。
“可惜啊,你沒看見,”長公主繞著棺材走,“我昨夜無眠,覺得這樣的好事,要說給你聽才是。”
“你總說最疼我,給我最好的胭脂,最時興的衣裳,卻把我的皇位給了你兒子。”
她突然一腳踹在棺槨上,“我很快就送他去見你,將來在地下見到我,你們記得躲遠一點。”
動作幅度太大,她頭上的簪子脫落,發絲也傾落而下。
“母親,”裴景明撿起發簪,用帕子擦干凈,“別動氣。”
長公主未接,轉身走向另一間宮室。
先帝的玄鐵棺槨比太后的更為恢弘
這是她第一次來地宮。
從前是無法走出公主府,后來是不想見宋太后。
一晃,好多年了。
裴景明側目。
見長公主神色復雜。
“他是個好父親,至少對我而言是的。”
裴景明意識到是在和他說話。
小心斟酌措辭,“先帝一直疼愛您。”
長公主沉默良久,突然上前也是一腳踢向棺槨。
“母親,小心傷著腳。”
裴景明下意識跪在地上,想看看她是否受傷,又意識到此舉不妥。
于是,就變成了跪地進言,“咱們回去吧,地宮陰冷,您不要久待,以防陰氣入體。”
長公主的裙擺掠過他眼前,手指撫摸著棺槨上的龍紋,自顧自的說,
“太后恨你是應該的。”
“后宮那么多人,你非要搶別人的妻子,阿照的娘何辜,東陽伯何辜,你的皇后,臉面何在?”
她又是一腳。
“丈夫做不好,皇帝也做不好,瞧瞧你挑的臣子,他們都不聽你的。”
地宮外有動靜。
“長公主殿下,陛下的圣駕自行宮出,快入城了。”
長公主收斂情緒,恢復平日的威嚴。
“進城,入宮。”
踏出地宮的剎那,陽光如利劍刺來。
長公主上了馬,趕在皇帝之前入了宮。
進了宮門,左右文武百官跪了一地。
她并未停步,直接去了議政殿。
兩道圣旨明晃晃的擺在她批折子的案前。
長公主攤開來看,隨后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山呼萬歲之聲。
直到群臣都入殿,長公主才緩緩睜開眼睛。
“陛下呢?”
不見皇帝的身影。
“陛下說身子有些不適,先去休息,一切事宜還是和從前一樣,長公主做主。”蕭辭豫說。
也不知是真累,還是不敢來見長公主。
長公主的指尖點在那兩道圣旨上,拿起其中一道遞給裴景明,“出宮去吧。”
裴景明愣住。
“去。”長公主只有一個字。
裴景明不敢不從。
長公主拿起另一道圣旨,“本宮去含元殿,諸位大人在此等候。”
宋皇后剛摘下最后一支鳳釵,鏡中映出她疲憊的面容。
這一路顛簸,加之她精神不濟,骨頭幾乎散了架。
宮人伺候她剛躺下,外間聽見一片驚慌失措的喊叫,“長公主殿下,您不能進去。”
宋皇后睡意全無。
不等她起身,寢宮內室的珠簾已被一劍劈斷,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趙莒,你......”宋皇后剛開口,就被揪住長發狠狠拽下床榻。
“啊——”
頭皮撕裂的疼痛讓宋皇后尖叫出聲。
她掙扎著去抓長公主的手腕,卻被拖著往外走。
“放開本宮,你這個瘋子!”宋皇后尖叫。
長公主一言不發,揪著她的頭發,把她拖到院子里。
沿途宮女太監嚇得神魂俱滅,跪了一地,卻無人敢攔,長公主另一只手拿著先帝賜的御劍,上頭還沾著不知道誰的血。
宋皇后被一腳踹倒趴在地上,狼狽不堪,她簡直想吃了長公主的血肉,“來人,去告訴陛下,長公謀逆......”
“啊——”
又是一聲慘叫。
長公主眼中是化不開的寒冰,劍鋒在宋皇后的臉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口。
宋皇后捂著臉慘叫,鮮血從指縫涌出。
“你為何要殺元容?”長公主的劍指著她的咽喉,“她那么小,你恨她什么?”
讓人想不通。
宋皇后在劇痛中突然大笑,笑聲癲狂可怖,“誰知道她是不是侯烈的孽種。”
她眼底盡是狠毒,“當年他護送你出京,后來你就帶個孩子回來。”
誰知道是不是趙莒以身入局,讓侯烈幫她奪回帝位。
后面趙元容入宮,更加證實她的猜測是對的。
侯烈這個禁軍統領處處維護趙元容。
還收她為徒。
憑什么?
既然能收趙元容,為什么不能收下宋玉楨?
他讓太子,侯序,還有趙元容三人一起習武。
如果趙元容不是他的女兒,他為什么要答應。
更讓她惶恐的是,她發現太子打不過趙元容了。
這怎么可能呢?
肯定是侯烈藏私,趙元容就是他的女兒。
“我討厭你,”宋皇后面容猙獰扭曲,“我時時刻刻恨不得你死,當初先帝駕崩,太后就該立刻殺了你。”
“可太后非要放你一命,我殺不掉你,就殺了你那小孽障。”
“賤命一條,死了就死了吧。”
等皇帝和太子趕來時,看到的是血淋淋的一幕。
宋皇后趴在地上,原本姣好的面容糊滿了鮮血,細看,上面交錯著許多傷口。
長公主坐在院子那棵大樹下,長劍插在磚縫里。
“你們終于來了。”
趙玄翊直接拔劍出鞘,“姑母是想謀逆么?”
長公主看都不看他,從袖中抽出一道明黃圣旨甩在皇帝腳下,“宋氏無德,不配為后。”
被無視的趙玄翊眼睛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