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里那股暖流還在四肢百骸里亂竄。
鄭秋雨輕輕握了握拳,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感。
煉氣三層。
這就是修仙者的力量。
雖然弱得可憐,但對一個剛剛還在鬼門關(guān)掙扎的凡人來說,這已經(jīng)是天大的驚喜。
她低頭,看著自己白皙手腕上那個火焰形狀的烙印。
金色的花紋,摸上去有一點點溫?zé)帷?/p>
“聘禮”。
神明的“聘禮”。
這東西,好像比系統(tǒng)商城里任何護身符都管用。
鄭秋雨心里那點恐懼,被這虛假的安全感沖淡了不少。
她開始盤算那剛到手的一萬點欺天點數(shù),該換點什么保命的東西。
就在這時。
“桀桀桀……”
一陣令人牙酸的陰冷笑聲,毫無征兆地從洞口傳了進來。
那笑聲鉆進耳朵,像是有人用生銹的鐵片在刮骨頭。
緊接著,一股濃稠得化不開的威壓鋪天蓋地而來。
空氣瞬間變得粘稠,帶著一股血腥的甜膩氣味,壓得人喘不過氣。
這股壓力,比之前那個王家老祖強了十倍不止。
鄭秋雨剛剛升起的那點喜悅,瞬間被凍成了冰碴子。
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神獄“歸墟”里,果然還藏著更恐怖的東西。
一個干瘦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洞口的陰影中。
他腳下踩著一條翻涌的血河,河水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里面仿佛有無數(shù)冤魂在哀嚎。
那是一個老者,穿著一身同樣血紅的袍子,瘦得皮包骨頭,一雙眼睛卻亮得駭人。
他的目光,先是死死釘在了鄭秋雨手腕的金色神印上,貪婪毫不掩飾。
隨即,他又把視線轉(zhuǎn)向旁邊閉目調(diào)息的灼火,眼神里充滿了輕蔑。
“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灼火神尊嗎?”
老者怪笑起來,聲音刺耳。
“萬年不見,竟淪落到需要凡人女子投喂丹藥來續(xù)命了?”
“真是個廢物啊!”
“廢物”兩個字,很輕。
卻像一根淬了劇毒的針,精準(zhǔn)無比地刺入了灼火混沌的潛意識里。
他沒有睜眼。
但他周身的空間,開始劇烈地扭曲,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咔咔”聲。
一股毀滅性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從他體內(nèi)向外泄露。
整個洞穴的巖壁上,瞬間爬滿了蛛網(wǎng)般的密集裂痕,碎石簌簌落下。
鄭秋雨的頭皮一陣發(fā)麻。
她看得清清楚楚,灼火此刻不懂“憤怒”,更不懂什么是“羞辱”。
這只是最純粹的本能暴動。
這股力量一旦爆發(fā),會無差別地摧毀這里的一切。
包括她自己。
【警告!目標(biāo)情緒出現(xiàn)劇烈混沌波動,有失控風(fēng)險!】
【請宿主立刻進行情緒引導(dǎo),失敗將導(dǎo)致目標(biāo)神魂紊亂,謊言體系有崩潰風(fēng)險!】
系統(tǒng)刺耳的警報聲在腦中炸響。
鄭秋雨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膛。
但她知道,她不能怕。
她要是怕了,就真的死了。
她強行壓下喉嚨口的尖叫,反而猛地挺直了腰桿,對著洞口的血河老祖怒聲呵斥。
“住口!”
“你這老怪物,休想用言語挑撥我們夫妻的感情!”
說完,她根本不給對方反應(yīng)的時間。
她立刻轉(zhuǎn)身,一把死死抱住了灼火開始散發(fā)高溫的胳膊。
她用盡了畢生的演技,讓自己的聲音充滿了委屈,又帶著滔天的憤怒,對著灼火大聲“告狀”。
“夫君,你聽,他在胡說!”
“他一定是嫉妒我們有‘神印’做聘禮!”
“他想搶走你給我的定情信物,所以才故意說這些話來氣你!”
灼火體內(nèi)那股即將徹底爆發(fā)的混亂力量,猛地一滯。
“嫉妒”。
“搶奪定情信物”。
這兩個他剛剛才學(xué)會,并且深信不疑的詞匯,奇跡般地為那股無處安放的暴動,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他緩緩地,睜開了那雙血紅色的眼睛。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茫然與困惑。
里面只剩下最原始的、要將一切撕碎的殺意。
他第一次,將一個外人,清晰地鎖定為了【敵人】。
血河老祖見灼火睜眼,先是身體一僵。
但那雙紅眸里的殺意雖然駭人,卻混亂不堪,沒有焦點。
他隨即更是不屑。
一個連情緒都被封印了的廢神,還能翻天不成?
他變本加厲地嘲諷,聲音在洞穴里回蕩,帶著惡毒的快意。
“定情信物?哈哈哈!”
“灼火,你忘了自己是怎么被那個女人一槍打入歸墟的嗎?”
“你就是個被女人玩弄后拋棄的廢物!”
“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被女人拋棄”。
這句話,像一道無法承受的驚雷,狠狠劈進了灼火空白的腦海。
劇痛。
一種遠(yuǎn)超天道枷鎖的、源自神魂深處的劇痛炸開。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頭。
他不懂那句話里具體的意思。
他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但他本能地,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無法洗刷的【恥辱】。
還有【憎恨】。
轟——!
他周身暴走的毀滅力量,徹底失控了。
腳下的地面寸寸碎裂,黑色的空間裂縫像蛇一樣蔓延開來。
空氣被撕扯著,發(fā)出尖銳的哀鳴。
鄭秋雨的心臟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這是最危險的時刻。
她賭上一切,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尖聲大喊。
“夫君別聽他的!”
“他說的那個女人……”
“他在污蔑你,是想讓你心神大亂,好趁機搶走我!”
她用最快的速度回想那本小說的劇情,可是啥都回想不起來。
這可別怪她,那本小說她就只看了開頭幾章,后面根本沒看。
現(xiàn)在的她只將那段她根本不知道的【歷史的背叛】,巧妙地扭曲成了【眼前的奪妻之恨】。
話音剛落,系統(tǒng)的提示音在她腦中瘋狂炸響。
【謊言邏輯自洽!成功扭曲因果,將‘歷史憎恨’嫁接到‘現(xiàn)實嫉妒’!】
【謊言可信度暴漲30%!】
【獎勵新手寶具‘凈化陣盤(體驗版)’!】
血河老祖看到灼火痛苦地捂著頭,以為自己的言語攻擊奏效了,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他獰笑一聲,抬手一揮。
一道腥臭的血煞之氣,化作利箭,直奔被灼火混亂力場波及、動彈不得的鄭秋雨射來!
鄭秋雨根本來不及思考,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用!
她心念一動,一個巴掌大的、刻滿復(fù)雜符文的金色陣盤,瞬間出現(xiàn)在她掌心。
她毫不猶豫地將體內(nèi)全部靈力灌了進去。
嗡!
一道金色的光罩瞬間張開,將她和身前痛苦不堪的灼火嚴(yán)嚴(yán)實實地護在了里面。
血煞利箭撞在光罩上,“嗤”地一聲,如同滾油潑雪,瞬間消散無蹤。
鄭秋雨立刻做出了一副劫后余生、柔弱又堅毅的樣子。
她抓著灼火的衣袖,聲音發(fā)顫,急切地指著洞外的血河老祖。
“夫君,你看,他果然動手了!”
“他的話都是假的,目的就是要傷害我們!”
血河老祖的攻擊被擋下,那張干枯的老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他完全沒想到,一個區(qū)區(qū)煉氣期的凡人女子,手上竟然有這種等級的寶物。
鄭秋雨的表演,天衣無縫。
灼火腦中那片被【恥辱】和【憎恨】攪成一鍋粥的混沌,因為這“活生生”的證據(jù),有了更明確的指向。
鄭秋雨含著淚,望著因劇痛而面色慘白的灼火。
他的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長長的白發(fā)凌亂地垂下,那副樣子,讓她心口莫名地縮了一下。
她一字一句地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我不管別人怎么說,我只信我的眼睛。”
“在我心里,你不是廢物。”
“你是頂天立地的神明,是我的夫君。”
這句話,連同她擋在身前的舉動,像一劑強效鎮(zhèn)定劑,注入了灼火即將沸騰的神魂。
他周身那股要毀滅一切的暴動,奇跡般地平息下來。
不再是無差別地向外擴散。
而是凝聚,壓縮,將所有沸騰的殺意,化作了實質(zhì)。
全部對準(zhǔn)了陣法之外的血河老祖。
灼火緩緩地,站直了身體。
他抬起手,第一次主動地,將身形單薄的鄭秋雨,輕輕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保護姿態(tài)。
他看著洞口的血河老祖,用那冰冷沙啞的聲音,說出了經(jīng)過鄭秋雨“翻譯”后,他自己理解的第一個完整句子。
“你想……”
“搶我的東西?”
那股原始的、不講任何道理的占有欲,混合著被引導(dǎo)后無比純粹的殺意,讓血河老祖頭一次從這個“廢神”身上,感到了致命的危機。
血河老祖被灼火身上那股子氣勢驚得心頭一跳。
但那股恐懼,很快就被手腕上神印散發(fā)的金光給壓了下去。
那是神明的印記。
是至寶。
貪婪,最終戰(zhàn)勝了恐懼。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是又如何?”
“一個連神魂都被打碎的廢神,也配擁有如此極品的爐鼎?”
話音未落,他已經(jīng)全力出手。
他腳下的血河瞬間暴漲,腥臭的氣味沖天而起,幾乎要將整個洞穴淹沒。
河水翻涌,化作了成千上萬個血色的骷髏頭。
它們張著黑洞洞的嘴,發(fā)出無聲的咆哮,密密麻麻地沖向了鄭秋雨身前的凈化陣盤。
嗡——!
金色的陣盤光芒狂閃,護罩劇烈地晃動起來,表面甚至出現(xiàn)了一絲絲細(xì)微的裂痕。
陣盤發(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悲鳴。
它撐不了多久。
鄭秋雨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明白,光靠防御是死路一條。
必須讓灼火“學(xué)會”主動攻擊。
她狠狠一咬牙,逼著自己擠出一絲痛苦的表情,對著身后的灼火急切地喊道。
“夫君,他要打破你給我的聘禮了!”
“我……我快護不住它了!”
她指著洞口那個猖狂大笑的血河老祖,聲音帶著哭腔,幾乎是吼了出來。
“這種感覺……就是【嫉妒】!”
“他嫉妒我們恩愛,所以要毀掉我們的一切!”
“你要讓他知道,嫉妒我們的下場!”
【嫉妒】。
這個詞,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灼火所有行動的枷鎖。
他那片空白的認(rèn)知里,一個簡單又完美的邏輯閉環(huán),瞬間形成了。
眼前這個人在“嫉妒”我們。
所以他要“傷害”我的女人,“搶”我的東西。
處理方式:【毀滅】。
灼火沒有任何復(fù)雜的動作。
他臉上甚至沒有多余的表情,依舊是那副冰冷又茫然的樣子。
他只是抬起了手。
對著那片遮天蔽日的血河,對著那萬千咆哮的骷髏。
輕輕一握。
轟——!
整條奔騰不息的血河,連同那無數(shù)嘶吼的骷髏,在這一瞬間,全部凝固在了半空中。
時間仿佛靜止了。
然后,一副讓血河老祖神魂俱裂的畫面出現(xiàn)了。
那條凝固的血河,如同被點燃的畫卷,從最邊緣的地方開始,無聲無息地化作了金色的飛灰。
那金色的灰燼,逆流而上。
所過之處,一切血色與污穢都徹底蒸發(fā),連一絲氣息都未曾留下。
血河老祖驚駭欲絕。
他的本命法寶,那條祭煉了數(shù)千年的血河,被一招焚毀。
神魂受到重創(chuàng),他噴出一大口精血,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轉(zhuǎn)身就想化作一道血光逃遁。
灼火冰冷地吐出兩個字。
“晚了。”
血河老祖逃遁的身影,在半空中被一只無形的金色大手抓住。
那只手只是輕輕一捏。
砰!
血河老祖步了王家老祖的后塵,在空中爆成一團濃郁的血霧。
下一秒,金色的神火憑空出現(xiàn),將那團血霧燒得一干二凈。
戰(zhàn)斗結(jié)束了。
灼火身上的殺意緩緩?fù)嗜ィ请p血紅的眸子里,又恢復(fù)了些許茫然。
他低下頭。
看到了鄭秋雨的臉。
那張小臉上,還殘留著未散去的血色,眼神里混雜著驚恐、崇拜,還有一種他無法理解的依賴。
這種眼神,讓他有些不解。
但又很受用。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系統(tǒng)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主線任務(wù)發(fā)布:逃離歸墟。】
【時限:三日。】
【失敗懲罰:抹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