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冰冷、蘊含著被冒犯的怒意的“嗯?”,如同兩塊寒冰碰撞,瞬間壓過了大殿內污穢血泥的蠕動聲和怨氣的嘶嚎!
兩名拘魂吏慘白的身影在粘稠血泥觸手撲來的瞬間,竟然后發先至,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向后滑開數尺,精準地避開了所有攻擊。他們纖塵不染的白袍甚至沒有沾染上一絲腥臭的泥點。
但血泥觸手并未放棄,如同跗骨之蛆,扭曲著、膨脹著,再次加速撲來,帶著更濃烈的怨毒和腐蝕性,直取兩名公差!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阿彌陀佛!”
一聲洪亮、剛猛、如同獅吼般的佛號,如同實質的金色聲浪,猛地從大殿門口炸響!聲音中蘊含的沛然正氣與至剛至猛的破邪之力,瞬間沖入這片被污穢和陰冷籠罩的空間!
“大膽邪穢!安敢襲擾陰司正神!”
伴隨著這聲怒吼,一道魁梧挺拔的身影如同金剛降世,一步踏入殿門!
來人正是去而復返的阿七!他顯然也察覺到了城隍廟的異狀,去而復返。此刻他眉宇間再無平日里的溫和,而是充滿了凜然不可侵犯的怒意!僧衣無風自動,脖頸上那串烏木佛珠嗡嗡作響,散發出柔和卻堅定的金光。他左手依舊托著那個紫銅缽盂,右手則捏著一個玄奧的佛印,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那瘋狂撲擊的污穢血泥和其后那尊流淌血淚的城隍神像!
“金剛伏魔,袈裟伏魔印!”
阿七不退反進,右手捏著的佛印猛地向前一推!并非攻向血泥,而是虛按向那兩名正要有所動作的拘魂吏身前的地面!
嗡!
一個巨大的、由璀璨金光構成的“卍”字佛印憑空出現,印在地面之上,金光流轉,如同筑起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那些撲到近前的血泥觸手撞在金光屏障上,頓時發出凄厲的灼燒聲,冒起滾滾黑煙,如同被烙鐵燙到的蚯蚓,猛地縮了回去,瘋狂扭動!
兩名拘魂吏的身影被這突如其來的金光屏障護在后方,動作皆是一頓。慘白的高帽微微轉動,冰冷的目光似乎落在了阿七身上,帶著一絲審視和…不易察覺的詫異。
“大師!”沈厭急喝一聲,左手扣著的符紙蓄勢待發,目光卻緊盯著那尊神像,“神像心口!怨氣核心被穢氣污染了!它在自我保護,也在被操縱攻擊!”
阿七聞言,目光瞬間銳利如刀,穿透彌漫的污穢黑氣,果然看到神像心口位置,那團混亂的怨氣之中,纏繞著無數更加深邃粘稠的灰黑色穢氣絲線,正是它們在驅動血泥攻擊!
“原來如此!穢氣侵染神樞,蒙蔽靈識,誘其怨力反噬!”阿七瞬間明悟,但臉上的怒意更盛,“然陰陽有序,此等污穢,豈容存留!待小僧以佛火焚之,滌蕩妖氛!”
他右手佛印一變,就要引動更強大的佛門真火,直接將那被污染的神像怨氣核心連同穢氣一并凈化!
“不可!”沈厭猛地打斷他,聲音急促,“強行凈化,神像本體靈性必遭重創!這尊城隍像年代久遠,或許還殘留著一絲此地最初的‘守護’意念,那是地脈安寧的根基之一!毀了它,正中幕后黑手下懷!”
他強忍著右手的劇痛和左臂的麻木,上前一步,通幽眼死死鎖定那團蠕動的穢氣核心:“必須先拔除穢氣!找到污染源頭!否則只是治標不治本!”
“迂腐!”阿七眉頭緊鎖,顯然不認同沈厭的保守,“邪穢當前,豈能姑息!除惡務盡,方是正理!你看這滿地狼藉,廟祝生死不明,陰司公差受阻,皆因這怨氣作祟!此時不除,更待何時?!”
他托著缽盂的左手微微抬起,缽盂口金光開始匯聚,散發出令人心悸的灼熱能量。顯然,他更傾向于以雷霆手段,徹底凈化這被污染的核心。
“蠻干!”沈厭寸步不讓,聲音也冷了下來,“你那一把火下去,燒掉的不只是穢氣,可能是這老城區最后一點維系脆弱的‘秩序’!到時候地脈動蕩,百鬼夜行,誰來收拾?”
兩人一個要徹底凈化,一個要先行驅穢保住神像根本,理念沖突,針鋒相對!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兩名被金光屏障護在后方的拘魂吏,慘白的高帽微微偏轉,似乎在無聲地交流著什么。
而地上,那名原本昏迷抽搐的老廟祝,在阿七佛號入殿、金光屏障出現的剎那,身體的抽搐奇跡般地減弱了一些。他極其微弱地睜開一線眼縫,渾濁的眼珠艱難地轉動,枯瘦的手指沾著額頭的血污,極其輕微地、顫抖地,指向了神像底座后方一個極其隱蔽的、仿佛是新近出現的…盜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