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底的三個字還沒散去,陳墨已經把U盤塞進了玉簪底部的隱槽。金屬接口咬合的瞬間,一股熟悉的電流順著耳骨爬上來,像有人拿冰針在太陽穴上輕輕敲了三下。
系統界面沒等他開口就自己彈了出來,背景不再是灰白的數據流,而是不斷滾動的紅色進度條,標題寫著:【內卷自爆系統2.0——已激活】。
“升級包是從哪兒下的?”他低聲問。
玉簪震動兩下,像是在點頭,又像是信號不良。藍牙耳機里傳來斷斷續續的女聲:“檢測到怨力總池……數據反哺……自動觸發……”
話沒說完,聲音就碎成了雜音。
陳墨沒再追問。他知道,現在不是系統在說話,是殘片在掙扎。
他抬頭看向三千里外的墮仙分部——一座懸浮在火山口上的青銅樓閣,外墻刻滿“奮斗者銘文”,每一道裂痕里都滲著暗紅的光,那是被榨干的怨力凝成的符咒。整座建筑像一臺永不停歇的加班機器,門縫里不斷飄出寫到一半的心得報告,紙頁邊緣還冒著熱氣。
“自愿奮斗結界?”他冷笑一聲,從保溫杯里倒出最后一口枸杞茶,潑在U盤接口上。
茶水落地沒濕,反而騰起一層薄霧,形成一道微型投影——正是他親手注入的怨力數據流。那些原本藏在修士打盹、走神、假裝閉關里的偷懶時間,此刻化作黑色潮水,順著地脈直撲結界薄弱點。
結界震了三震。
第一震,門楣上的“卷”字掉了半筆;
第二震,守門傀儡突然停下,低頭翻起了《帶薪休假條例》;
第三震,整座樓閣發出一聲類似服務器過載的嗡鳴,外墻裂紋開始滲出白煙,像是CPU燒了。
“行了。”陳墨搓了搓手,“該請客了。”
他點開系統面板,找到那個新冒出來的紅色按鈕:【啟動KPI黑洞】。
消耗:1000怨力值。
效果:將目標區域拖入無限加班幻境,直至集體過勞自爆。
備注:建議佩戴防社死護目鏡。
他沒護目鏡,但有保溫杯。
“就你了。”他把空杯往頭頂一扣,像戴了頂破頭盔,然后按下了確認。
剎那間,天地變色。
不是天雷滾滾,也不是地裂山崩,而是——表格從天而降。
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像雪片一樣飄下來,每一張都自動填充著“本周加班時長統計”“心魔對抗效率分析”“渡劫KPI達成率”。它們穿透結界,鉆進每一扇窗戶,落在每一個正在打坐、煉丹、念咒的墮仙頭頂。
青銅樓閣開始扭曲,空間像被Excel公式拉伸,地板變成A4紙的格子,梁柱成了打印邊框線。所有人動作一滯,眼神發直,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仿佛被植入了自動敲代碼的程序。
幻境,成了。
陳墨跳進結界邊緣的陰影里,掏出隨身攜帶的《摸魚神功入門十講》Excel模板,通過系統廣播一鍵群發。
標題赫然寫著:【緊急通知:總部新下達摸魚KPI指標,每人每日帶薪如廁不得少于三次,違者扣除奮斗積分】。
幻境內的數據流瞬間紊亂。
原本還在堅持寫《九九六修仙白皮書》的BOSS猛地抬頭,臉色發青。他手下的長老們已經開始互相甩鍋,有人喊“這不算我班次”,有人搶著報備“我昨天摸魚兩小時有截圖”,更有一個年輕弟子當場跪下,哭著說“我連著三個月沒請假,求組織給我一次摸魚的機會”。
BOSS拍桌而起:“荒謬!我們是奮斗者!不是懶人!”
話音未落,他腦門上自動彈出一個懸浮窗口:【上級指令:請立即組織團隊完成“摸魚沖刺月”任務,目標:人均日均摸魚時長突破六小時】。
他愣住,手指抽搐兩下,轉身沖進辦公室,抓起筆就開始改PPT。
三小時后,會議室。
BOSS頂著兩條黑眼圈,發際線肉眼可見地后退了三厘米,正用顫抖的手指著投影:“第一,我們要建立摸魚數據中臺;第二,打通跨部門如廁通道;第三……第三……”
他聲音越來越低,頭一點一點,最后“咚”地磕在鍵盤上。
鼾聲響起的瞬間,系統判定觸發:【過勞自爆】。
整間會議室炸開一團粉色煙霧,所有人倒地不起,懷里還抱著沒寫完的《關于優化摸魚流程的若干建議》。
KPI黑洞緩緩閉合,墮仙分部恢復原狀,只是樓頂那面“奮斗永不止步”的旗子,已經歪成了“摸魚才是正道”。
陳墨收起保溫杯,走進廢墟。
數據亂流還在地上打旋,像沒關掉的電腦風扇,嗡嗡作響。幾個靠近的散修剛踏進去,立刻開始抽搐,嘴里念叨“日報還沒交”“周會PPT漏了數據支撐”,顯然是被殘留的加班PTSD纏上了。
他擰開保溫杯蓋,把最后幾粒枸杞倒進掌心,往地上一撒。
枸杞落地沒碎,反而吸住亂流,形成一圈半透明的結界。他跨進去,打開玉簪的掃描模式。
“嘀——檢測到高密度怨力殘留……發現異常硬件信號……來源:丹爐殘骸區。”
他走過去,撥開一堆燒焦的煉丹材料,從爐心摳出一枚黑色芯片。表面蝕刻著“坤靈·備份01”,下面還用極細的刻刀畫了個簡筆哭臉,眼角兩道斜線,像是剛哭過。
“……救救孩子?”他念出來,有點不敢信。
芯片突然發燙,他趕緊塞進U盤接口。
下一秒,耳機里響起一段無聲視頻,只有0.3秒,畫面里一雙手在敲鍵盤,輸入的正是“MOQI_CORE_UNLOCK”。那雙手很熟——指甲修剪整齊,左手無名指戴著一枚銀灰色戒指,和他現在戴的一模一樣。
視頻結束。
玉簪震動一下,系統界面彈出新提示:【碎片1/7 已回收,內卷自爆系統解鎖二級權限】。
陳墨還沒來得及看詳情,藍牙耳機突然傳來斷續女聲:“……代碼……不是備份……是……誘餌……”
聲音戛然而止。
他抬頭,發現遠處山巔有道人影站著,背對著他,穿一身青灰長袍,手里拿著和他一模一樣的保溫杯。
那人緩緩轉過身,杯底朝外,三個字清晰可見:
“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