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斷裂的脆響還在裂隙中回蕩,陳墨的保溫杯剛剛收進袖袋,一道金紅交織的光柱便從天而降,不偏不倚罩住他全身。那光來得毫無征兆,卻帶著某種熟悉的壓迫感——像是公司年會時領導突然點名上臺發言,避無可避。
他沒躲。
反而往前一步,主動踏進光柱中央。
“加班光環?”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被鍍上金邊的道袍,右耳藍牙法器嗡鳴兩聲,彈出一行小字:【檢測到高濃度“自愿奉獻”能量場,建議立即撤離】。
“建議收到。”陳墨輕聲說,“執行方案:反向接入。”
他抬起左手,掌心朝上,用右手食指蘸了杯底最后一滴枸杞茶,在皮膚上緩緩畫出一道符文。那符紋既不像道門真言,也不似魔界咒印,倒像極了前世工位上貼過的“系統調試密鑰”——只有測試員才懂的后門代碼。
光柱猛地一顫,仿佛被什么無形的東西咬了一口。
下一瞬,陳墨的意識已不在原地。他站在一片灰白色的空間里,頭頂沒有天,腳下沒有地,四周漂浮著無數半透明的文檔框,標題全是《自愿加班承諾書》《奮斗者行為守則》《靈魂KPI綁定協議》。風沒有風,但文件嘩啦作響,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批閱之手快速翻動。
“歡迎來到我的加班天堂。”洛九幽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你終于,也成了自愿者。”
陳墨環顧四周,嘴角微揚:“你說自愿?這滿屏彈窗連關閉按鈕都沒有,也叫自愿?”
話音未落,一道金色光流從虛空涌出,直撲他的眉心——這是“加班光環”的核心機制:神識同化。一旦被侵入,意識將被強制改寫為“忠誠奉獻者”,從此心甘情愿996,甚至主動申請007。
可就在那光流觸碰到他識海的瞬間,掌心的符文驟然發燙,反向釋放出一股暗流。那不是攻擊,更像是……登錄驗證。
【身份識別中……】 【密鑰匹配:M07-TESTER】 【權限等級:系統觀測員(臨時)】 【接入模式:反向調試】
灰白空間猛地一震,所有文檔框集體卡頓,進度條倒退三格。緊接著,角落里一個被標記為“廢棄區域”的文件夾自動彈開,露出內部一行閃爍的小字:平行時空摸魚場·v0.9(未激活)。
陳墨指尖一動,選中該文件夾,右鍵——“以管理員身份運行”。
空間開始扭曲,像是老舊投影儀突然切換信號源。文檔海洋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懸浮的辦公區:隔間林立,茶水間冒著熱氣,墻上掛著“今日摸魚時長TOP3”排行榜,榜首赫然是陸沉舟的名字,時長:7小時23分。
“成了。”陳墨松了口氣,抬手點了點藍牙法器,“系統,啟動意識反噬協議,目標:所有正在簽署‘自愿契約’的墮仙。”
【指令確認】 【載入程序:修仙版WPS·摸魚增強包】 【隱藏功能:宏命令植入——“摸魚轉化術”】
他坐進一張漂浮的辦公椅,雙手在虛空中敲擊,打開一份名為《Q3績效自評報告》的空白文檔。頁面剛加載完畢,系統便自動在底部插入一行小字:“本文檔已開啟自動保存與云端同步”。
“現在,該發個紅包刺激一下了。”他輕笑。
心念一動,摸魚場中央的公告欄彈出一條新消息:【天道巡查使發放“年度最佳摸魚獎”!點擊領取888功德紅包,限時領取,逾期作廢!】
幾乎在同一刻,現實中的墮仙集團大殿內,三百六十名傀儡修士同時停下動作,手指無意識地抽搐起來,仿佛被某種遠程指令操控。他們紛紛抬起手,在空中虛點,嘴里喃喃:“領取……紅包……年度最佳……”
洛九幽元嬰體懸浮半空,眉頭緊鎖。他察覺到了異常——這些傀儡的眼神變了,不再是狂熱的奉獻者,反而透出一絲……理直氣壯的懶散?
“切斷神識鏈接!”他低喝一聲,指尖劃出一道血線,施展出“業績飛升術”的斷網禁制。
可下一秒,所有傀儡的識海中,那份《績效自評報告》自動打開。
宏命令悄然運行。
【正在替換核心信念……】 【原指令:加班即修行】 【新指令:摸魚即功德】 【替換進度:12%……37%……61%……】
一名弟子突然停下念咒,抬頭望天:“我昨天摸了三刻鐘魚,是不是也能算功德?”
另一人接話:“對啊,我在煉丹爐前打盹,夢里還夢見丹成九轉,這算不算超額完成KPI?”
大殿角落,影魅正捧著《奮斗者生存指南》宣講,話說到一半,突然卡殼。他低頭一看,手中文件夾的封面不知何時變成了《摸魚者指南》,目錄第一條寫著:“如何優雅地在領導眼皮底下睡午覺”。
“誰動了我的文件?!”他怒吼。
沒人回答。因為所有人都在低頭寫東西。
有的在寫《自愿摸魚申請書》,有的在起草《反加班聯盟成立宣言》,還有一個弟子邊寫邊哼:“奮斗者之歌……不如改成《摸魚Disco》,節奏更帶感……”
文檔自動保存,上傳至云端。
加密分區深處,一行新日志悄然生成:【文化滲透路徑已建立,頻率匹配度:78.4%】
意識空間內,陳墨看著滿屏“反向PUA”成果,輕輕敲了下回車鍵。
“接下來,”他對著藍牙法器說,“放音樂。”
指令下達的剎那,洛九幽元嬰體猛然一僵。
他的神識深處,響起了一段熟悉的旋律——《奮斗者之歌》的前奏,但節奏慢了半拍,鼓點錯開了兩拍,副歌部分竟被替換成一段輕快的電子混音,歌詞隱約可辨:“加班不香,摸魚才爽,靈魂不卷,才是方向……”
“誰在放這破歌?!”他怒吼,試圖用神識屏蔽。
可那音樂像是從他體內發出的,越壓制,音量越大。
更詭異的是,每響一個節拍,他胸口那道尚未愈合的裂痕就震動一次,青銅鎖鏈的電路紋路開始發紅,仿佛系統正在自我糾錯。
陳墨站在摸魚場中央,看著監控面板上“加班光環”的能量曲線一路下滑,輕聲道:“你用PPT洗腦別人,我就用BGM洗你的腦。現在,輪到你聽我的KPI了。”
音樂持續播放,低頻段隱藏的波紋悄然擴散。那不是普通音符,而是由極簡摩斯密碼構成的聲波信號,三個短音、三個長音、再三個短音——K.L.,坤靈的名字,在系統底層反復回蕩。
洛九幽單膝跪地,元嬰體開始閃爍不定。他死死盯著虛空,聲音沙啞:“你……到底想干什么?”
陳墨關閉了WPS界面,緩緩抬起右手,保溫杯從袖中滑出,杯蓋自動彈開。
“我想干什么?”他往杯里倒了點意識空間凝結的露水,又捏出一粒新枸杞,“我想讓你親口念一遍——‘本季度摸魚達標,申請帶薪渡劫’。”
他話音未落,藍牙法器突然震動,彈出一條系統提示:【警告:檢測到外部信號干擾,疑似天界KPI探測陣列啟動】。
陳墨眉頭微皺,但沒停下動作。他把枸杞丟進杯里,輕輕一吹。
水波蕩漾,倒映出洛九幽扭曲的面容。而在那倒影深處,音樂的波形圖正緩緩拼出一行小字://反向諧振頻率已鎖定,等待喚醒指令。
洛九幽張了嘴,似乎要說什么。
保溫杯中的水面,突然映出他嘴唇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