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行歌 第四十章 劫道云

指腹在繡女刀上輕輕摩挲著，齊浩面露思索之色。

雖說這柄刀本身就是一把價值不菲的元脈兵器，但只有在風系御元師手中，才能發揮其應有的威力，對齊浩這般身負異元的御元師，這把刀就顯得有些雞肋了。

之所以豪擲數萬金買下這柄刀，是因為潛藏在他體內的家伙看出了其中端倪。對于它的眼光，齊浩自然是無條件相信的。

不過在翻閱參考答案之前，齊浩打算先考驗一下自己的眼力。

刀鞘上的紋飾雖然呈云絮狀，卻并不是流云帝國慣用的，線條流暢的祥云圖案，而是筆觸凌厲，每一片云都帶著鋒銳的棱角，可見這柄刀并不是流云帝國境內之物，描繪圖案的金漆也不是純正的金色，而是略顯暗沉，這就讓本就凌厲的云圖又平添了幾分陰郁。

齊浩聽說過這種工藝，據說有些工匠會在調制金漆的時候，在金粉中加入一些極為稀有的材料，從而調配出極為罕見的“黑金”。這種顏色不僅透著一種低調內斂的奢華，勾勒出的紋樣也是極其柔韌耐磨，往往歷經數十年都不會消泯。刀鞘上的圖紋已經呈現出淡淡的磨損跡象，由此可見，這柄刀已經有些年頭了。

嚓。

齊浩拔刀出鞘，一瞬間清亮的刀光甚至蓋住了燭火，繡女刀作為配飾使用，價值主要體現在裝點的紋飾珠串上，刀身用尋常的百煉鋼即可制作，而自己手中的這柄，不僅使用了鋒利和韌性更勝一籌的玉鋼，還摻入了比玉鋼珍貴十數倍的云銀，如此不計成本的使用珍稀材料，只為將一柄飾品刀打制成元脈兵器，真不知道該夸這刀匠認真還是該怪他偏執 。

齊浩首先選擇的是檢查刀身，他將刀側放在燭火上炙烤，常言道，玄機藏，水火現。大多數隱藏的秘密，經過火烤水浸，在兩種元力的侵染下，往往都會顯現出來，這也是這片大陸上較為常見的檢驗方式，而且刀身的云銀經過炙烤后，色澤會更加鮮亮，或許鑄刀之人正是將云銀打造成文字形狀再鑄入刀身也未可知。

至于為什么不用水，別扯了傻蛋，這刀鑄成元脈兵器就是拿來砍人的，只要隨便沾點血，不就什么秘密都露餡了？

齊浩的檢驗并沒有收到什么效果，一刻鐘的炙烤，除了讓刀身的云絮花紋更加鮮明以外，并沒有什么出人意料的變化。

檢驗無果，齊浩轉而繼續觀察刀身與護手的細微連接處，但是這柄刀渾然一體的巧妙構造，讓他同樣一無所獲，刀柄他也細細檢查過了，表面那叫一個平滑，完全沒有他所期待的摁鈕或者機關之類的小巧裝置。

這就讓齊浩有些頭大了，這樣一柄短刀，能做文章的地方著實不多，刀身刀格乃至刀柄，他全部都仔細檢查過了，似乎沒有藏匿東西的可能。

究竟問題出在哪里？齊浩拿起繡女刀，皺著眉頭反復翻看。

苦思無果，齊浩只能尋求場外援助。

“白帝，白帝？”齊浩緊抿著嘴，在內心呼喚道。

“嗯，怎么？沒轍了？”齊浩體內，那道聲音悠悠醒轉。

“別賣關子了，這撈什子破刀，我剛剛翻來覆去看了個遍也沒看出名堂，你該不會讓我花三萬金幣買回個沒寶的石頭蛋吧？”齊浩沒好氣地道。

“那不是正好顯得你人傻錢多？”白帝毫不客氣地奚落道。“想跟本座比眼力，你從娘胎練到追悼會還差不多。”

“罷了，你把那刀插回刀鞘試試。”眼見齊浩又要發作，白帝嘆了口氣，無奈道。

“這樣？”齊浩收刀入鞘。

“再拔出來。”

“這樣？”齊浩拔刀出鞘。

“耍幾下。”

“這樣？”齊浩舞出一朵刀花。

“欸，真乖，還說你不傻。”

“勞資和你拼了！”

“行了行了。”白帝的語氣總算恢復了幾分認真。“你說，一柄武器，最重要的是什么？”

“那還用說，稱手啊。”齊浩下意識地回答道，剛回答完，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繡女刀在他手上來回翻轉，隨即正握在手中，剛剛沒有意識到問題的他，經過白帝的提點，似乎感覺這柄刀有些......

輕？

奇怪，先前并沒有發現這柄刀有什么異樣，難道是重量差距太過細微，才導致自己一直沒能察覺？

“憑你當然察覺不到。”白帝似是猜出了齊浩心中所想。“這柄刀連鞘在內的重量與尋常短刀無二，唯有出鞘之后才會感覺刀身略輕，問題，就出在刀身摻雜的這些云銀上。”

“如果這柄刀通體由玉鋼鑄造，使用起來自然是得心應手，但是云銀作為金屬，遠比玉鋼輕上數倍，刀身摻入云銀，失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風系元師本就輕靈飄逸，刀身減輕，不正應了他們的心意？”齊浩不解道。

“蠢貨。”白帝毫不客氣道。“輕靈飄逸的是他們的速度和身法，卻唯獨不會是刀，如果刀法輕巧靈活，也只不過是元力傾注之下與刀身的元脈產生共鳴罷了。”

齊浩隱蔽地撇了撇嘴。

“這刀鑄造如此精良，想必打造它的人也是一名能工巧匠，能讓此等匠人不惜毀掉刀身平衡摻入云銀，想必是為了混淆其他部件的重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白帝沉吟半晌，才道：“答案，應該就在刀鞘上。”

“刀鞘？”這個始料未及的答案讓齊浩愣了愣。

“你自己看一下刀鞘上的花紋，雖是云絮，但下筆兇厲，色澤暗沉，這是高階御元師晉升時才會出現的劫道云，天道有劫，云中有怒。天雷降誕之日，非大意志者不能證道明心。”

“天雷？你是說這把刀和雷有關？” 齊浩頓時面露驚喜之色，但很快又遲疑起來。“不會吧，這明明是一把風系元脈兵器，又怎么可能和雷扯上關系？”

“怎么不會？”白帝得意道。“狂風墨翻絮，怒雷銀碎穹，風雷本就相伴相生，二者互為謎底謎面，可是千年前常有的事情。”

聽罷白帝的解釋，齊浩臉上終于掩飾不住臉上的喜色，異元師的功法元技極其稀罕難尋，早在聚寶閣，白帝就已經幫他暗中查探過，整座功技館的藏卷對他無一堪用，齊浩這才放棄了上樓一觀的想法，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雷系功法元技的線索，他又怎能不欣喜如狂？

“小子，本座都提示你到這里了，接下來應該怎么做不必本座......窩敲了你要干什么？！” 只見齊浩手持一柄開山碎石用的方頭大錘，對準桌上的繡女刀，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那還用說？砸金蛋抽大獎啊？”齊浩開始往手上吐吐沫。

“你這頭莽牛！就不能少用蠻力，多動腦子！用元力！雷系元力！懂嗎？”白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啊？雷系元力？太浪費了吧。”齊浩一臉的不情愿。

“少廢話，對準那柄刀的元核，把元力灌注進去。”白帝對這貨已經沒了脾氣，恨恨道。

“哦。”齊浩收了鐵錘，上前拿起繡女刀，手指從刀柄的元核上撫過。

聽聞邪風雀這種元獸體型嬌小，生性卻兇猛暴戾，酷嗜內臟腦髓，而且速度奇快，極難捕捉，這一枚溫潤如珠玉的小小元核，不知又有多少好手因此喪命。

這般想著，齊浩閉上眼睛，一絲絲銀色的元力順著元核鑲嵌的縫隙向其中涌入。

“屏氣凝神，感受元脈的流向。”白帝的聲音響起。“刀身和刀鞘之間必有通路，仔細尋找，切記不可遺漏。”

齊浩點點頭，控制著元力在元脈中穿梭，在不能內視的情況下，元力就是他感官的延伸，在他的控制下，一縷縷銀色的元力被分化出來，如同觸角一般細細地搜尋過去。

在齊浩地毯式的寸寸搜查下，終于，在角落的元脈中，發現了幾處極為隱蔽的通點！

找到了！齊浩心中一陣興奮，連忙控制著元力朝這幾處通點涌入！

“咦？”元力涌入刀鞘的元脈中，齊浩不禁面露詫異之色，原本在刀身中暢行無阻的元力，一進入刀鞘，頓時像陷入泥潭一般，陷入了阻滯之中，任他如何推行，都鮮有寸進！

“白帝......這？”

“唉呀，老物件了嘛，整天日曬風蝕，有所銹堵很正常的啦，多用些元力，強行疏通就好啦。”白帝滿不在乎的道。

聞言，齊浩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得依白帝之言，加大了元力的輸出！

白帝所言倒也非虛，隨著元力的不斷傾注，齊浩能夠明顯感覺到，那幾處阻滯紛紛開始了松動！

眼見有效，齊浩不由得加大了元力的傾注，在后續元力的不斷增壓下，元脈中的元力頓時開始強行推進起來！

如果此刻齊浩睜開眼睛，定然不難發現，他手中的繡女刀正散發著淡淡的銀光，更令人驚異的是，隨著元力的不停推進，刀鞘中居然響起了輕微的齒輪咬合聲，那些構成云絮圖案的線條緩緩旋轉著，被打散之后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重組！

“好，非常好！繼續......”隨著圖案的不斷成型，白帝的語氣也帶上了一絲興奮。

終于，當最后一條元脈被齊浩貫通，刀鞘上的圖案也徹底重組完成，那自上而下，扭曲分裂的線條，儼然是一副怒雷天降之象！

“成了！”白帝高呼一聲。“小子，現在可以撤去元力了，小子？小子？”

只見齊浩雙目緊閉，繡女刀上透出的銀光也沒有減弱的跡象，反而愈加璀璨奪目起來！

聞言，齊浩緩緩睜開眼睛，露出了一絲苦笑......

為了疏通阻塞的元脈，他幾乎傾注了一多半的元力進去，在狹小的空間內強行灌注如此之多的元力，此刻不僅難以收回，還隱隱有失去控制的跡象......

“小子！我說，夠了！還不趕緊收手！”眼見繡女刀上的銀光更加強烈，甚至整把刀都輕微地顫抖起來。白帝也有些急了。

“那個，用力過猛，好像收不回來了。”齊浩猶豫半晌，才慢吞吞地道。

“什么?”白帝聲音一滯，好懸沒氣得撅過去。“現在收不回來，元脈里的元力可是會暴走的啊！”

“那個，暴走了會怎樣？”齊浩試探著問道。

“恭喜你獲得上品元脈兵器碎片×99......”

“咱能不在這個時候講冷笑話嗎......”

“那就只剩一個辦法了。”白帝的聲音沉靜下來。“放開經脈，將元力強行引渡回體內。”

“什么?”被白帝的瘋狂震撼了一把，齊浩瞠目結舌。“這些元力已經失去控制了，一旦引渡回體內，絕對會引起反噬的啊！”

“干不干吧！”白帝不耐煩地打斷道。“反正馬上就要暴走了，在刀里爆了還是跟你爆了，你自己選一個吧！”

“干......”心疼自己的三萬金元幣，齊浩只是猶豫了一瞬，表情便猙獰起來。

“既然決定了，那就趕緊放開心神，我來助你！”白帝喝道。“本座丑話說在前頭，引渡元力的過程絕不可突然收力，要是炸到了本座，你的屁股就是這把刀的第二個刀鞘！”

“嘶......”齊浩倒吸一口涼氣，不自覺的夾緊了后門，只得依照白帝的吩咐，放開經脈，靜守心神。

“接好了！”白帝斷喝一聲，繡女刀中的元力頓時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拖拽著，強行倒灌進齊浩的經脈之中！

“唔......”一瞬間被如此大量的元力倒灌經脈，漲裂一般的痛楚頓時讓齊浩緊咬牙關。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后面，那些躁動不安的元力涌入齊浩體內，頓時劇烈的顫動起來，眼見下一刻就要發生暴走！

“守住了！”白帝急喝一聲，那團暴動的元力頓時被四處牽扯開來，引進了齊浩體內幾條寬大的主干經脈，下一刻，暴動的元力頓時急不可耐地在齊浩體內激蕩開來！

“啊啊哇哇哇哇哇嗚嚕嚕嚕嚕嚕嗶哩嗶哩嗶哩嗶哩嗶哩......”

燭火被蕩開的元力熄滅，黑暗中，一具骷髏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在明滅的電光中做出一連串動作的快閃......

“齊浩哥哥，你怎么了？”拉開浴室的門，風鈴探出頭急聲道。小丫頭的長發濕漉漉地披散在肩膀上，發間隱隱透出肩頭的白皙，顯然還沒來得及穿上衣物。

只見她的齊浩哥哥丫一動不動坐在桌前，作沉思狀，面容黢黑，頭發根根樹立。見風鈴探頭，齊浩轉過來，露出一個自以為爽朗的笑容。

“沒事......”

一開口，順著口鼻噴出三道黑煙......